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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洺憬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八年,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,他是顾家的少爷,人人卖他父亲三分薄面,自然也对他青眼有加。
他从十五岁开始就进入顾氏实习工作,公司里那些元老级的人物几乎看着他长大,他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,私生活方面又是诸多克制,他担任京霆的总裁,是顺理成章又十分服众的事。
近几年他把整个工作重心往顾氏核心迁移,所有人都知道他会继承顾氏,这不过是早晚的事。
他意气风发,有足够的资本睥睨整个顾氏帝国。
他从来都不知道,失去是什么样的滋味。
面前的女孩,自嘲一般的问他为何所有不幸都会降临在自己身上。
他缄默,没办法回答。
如果他是上帝的宠儿,那黎灿就是跟他站在对立面,形成巨大反差的上帝的弃儿。
一个堪堪十六岁的小姑娘,究竟承受了多少伤痛,才会在这么多年后,提及这些,依然含着两行薄泪?
他不敢去想,越想便越觉得心疼。
他审视着自己的情绪,从何时开始,自己被眼前的小姑娘所牵动?
他原本的确是对她存了心,娇俏可人的孩子,清纯和媚态毕现,他逗一逗,也无妨大错。
小姑娘越抗拒,他就越觉得有趣,看她气鼓鼓的一张脸,既生动又放肆,是他这个圈子里,少有的真实。
委以虚蛇惯了,就希望身边有这么一个小东西陪着,生气也好,开心也罢,总能带给他点新鲜的东西。
他承认自己是太过自私,丝毫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。
这段时间以来,她对他的态度反反复复,想来怕是小姑娘自己也在纠结。
他能为她做的很少,但这个傻孩子因为今天他救了她,就对他信任满满,对他的算计没有丝毫的察觉。
晚上的时候,市局那边回话,说是只要能私了,不伤及要害,白陆随他处置。
他问黎灿,“现在我们来谈一些稍显沉重的话题……”
手放在黎灿肩上,“做好准备了吗?”
“嗯”
黎灿点点头,该来的总会来,该躲的躲不掉。
她总要伸出头,以便可以接收明天的阳光。
“白陆……”
顾洺憬不知该怎么开头,“跟我讲讲今天的事情吧……”
黎灿张了张小嘴,又闭上,才又开口,
“我没带房卡,又不敢去找绮绮,于是就一个人在中庭散步,然后,遇上了白陆”
她艰难地把内心的伤口袒露给他看,
“他们五个人围着我……我怕没办法逃走,于是假意顺从,就被白陆拖进了房间……”
顾洺憬见她低下了头,声音又轻又柔,仿若梦呓,
“他想跟我上床,我不愿意,他就打我……”
顾洺憬爱怜的抱着黎灿,
“对不起,不该让你说这些……”
“没关系”
黎灿摇摇头,朝他笑了一下,
“已经都过去了”
那些让你感到害怕的事情,唯一的克服办法,就是勇敢面对。
黎灿咬一咬牙,继续说到,
“他一直在打我……我没有力气,就躺在床上默数他扇了我多少巴掌”
她眉眼弯弯地看着顾洺憬,仿佛在说一个玩笑,
“你猜有多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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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自顾自答,“十二个……后面我就记不住了,因为太痛了……”
黎灿回忆起当时的场景,耳边是止不住的嗡鸣,她没办法阻止白陆在她身上乱摸的手,于是默背课文,“庆历年春,滕子京谪守巴陵郡,越明年,政通人和,百废具兴。乃重修岳阳楼,增其旧制,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。属予作文以记之……”
白陆不知道她嘴里念的什么,反倒停下手中的动作,
“你他妈在念什么?”
黎灿不闻不问,继续背书,一篇课文背到顿处,便换一篇背:
“且夫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毫而莫取。惟江上之清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,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……”
白陆侧耳细听,终于听到她是在背课文,
“好学生?竟然还有心情背课文?”
他用手大力的捏着黎灿的脸,
“你他妈怎么是个像个怪物?”
他以为黎灿会哭,或者是会求饶。
可她一声不吭,只一双眼冷冷地看着,仿若整副躯体都不属于她。
而那个的时候的黎灿,以为自己身处炼狱,心里则在想着,如果灵肉可以分离有多好,**受到践踏,总好过灵魂也被折辱。
黎灿将那些不好的记忆从脑海里驱赶出去。
没关系,她是打不倒的黎灿。
过去了就是过去了。
不用再害怕,也不用再去过多计较。
顾洺憬只是想了解个大概,无意揭露她的伤口,却发现她似乎已经全部释然,像个局外人一样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些,不知该说她愈合能力太强还是……太积极乐观。
“我进去的时候”
顾洺憬开口,“你身上只剩下内衣……”
“嗯”
黎灿点点头,“我又打不过他,不过……”
她眼里透露出狡黠,
“我的裤子太难脱了”
她捂着嘴笑,
“白陆大概要气死”
劫后余生,经过一个下午的恢复,她已经可以这样开着自己的玩笑。
牛仔短裤是她在上买的,号码有点小,可她懒得退了。
觉得牛仔穿着穿着应该会大一些。
没想到正是这条牛仔短裤,让白陆束手无策。
他半天连扣子都没解的开,想找剪刀剪开,却连一把剪刀也找不到……
客观上,因为这条短裤,拖延了足够的时间,让顾洺憬得以成功救出她。
顾洺憬越发搞不清楚眼前的女孩了。
她伤心不过半晌,睡一觉,就三魂六魄全部复位,将一切都可以抛诸脑后。
“今天下午我有跟警局的人沟通”
顾洺憬说,“他们说,白陆可以随你处置……”
“这样啊”
黎灿倒是还没想过这个问题,
“那我可以打回来吗?”
“可以”
“把他打成猪头也行?”
“当然”
顾洺憬笑一笑,“随你处置”
“啊,可是”
黎灿又隐隐有一丝忧虑,
“白陆说他爸爸是警察厅的厅长啊,这样会不会给你惹麻烦”
虽然顾家是很厉害,但不是还有一句话说吗,自古民不与官斗,真的胖揍白陆一顿的话,也会给顾洺憬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吧……
黎灿犹豫了一下,
“其实也没什么的,我就当被不拴绳子的疯狗咬了就好了,冤冤相报合适了,没必要为了我出这个头,真的,我一点也没觉得不舒服的……”
“顾洺憬打断她,
“不用怕,一点都不麻烦,只是小角色而已,暂且还不用把他们放在眼里”
“那你这么说我就要好好想想了”
黎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,
“总之不能太便宜白陆那个家伙”
如果她没权没势,被白陆这样对待,可能过去了也就过去。
但现在有人愿意帮她出头,她自然要锱铢必较。
“我不会便宜他的”
顾洺憬状似随意,却让黎灿真真正正的感受到被人保护的滋味。
她一直都是一个人,小泽比她小,好多事情都需要她撑在前面,往往是自己一个人舔舐伤口。
所有人都记得她骄纵而无理,想了各种法子给她使绊,却忘了她也不过未成年,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。
“顾六六……”
黎灿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他,把脸贴在他背上,
“你要是我哥哥那该多好啊”
“啊,还真是羡慕洺绮啊”
黎灿故作轻松,“有你这么一个又帅又会保护人的大哥”
顾洺憬没说话,只默默地抱着黎灿。
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过他顾六六。
又陌生又熟悉。
自从再见了以后,她不是叫他姐夫,就是叫他顾大哥,表面上周周到到,可只有他自己明白,他有多怀念这句带着糯糯尾音的“顾六六”。
“黎灿”,他忽然问,
“你一直抗拒我,只是以为……道德上的束缚?”
他有些奇怪,像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,也会在乎这些吗?
黎灿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些,想了想,还是老老实实的答他,
“不止是道德上的,我过不去自己……”
她神色异常的认真,
“从小,我妈妈就跟我说,以后要找个身家清白的男人嫁了,不能像她那样……跟人生了孩子,糊里糊涂的做了小三,才想得到后悔……”
黎灿继续说下去,
“我小的时候在幼儿园,好多小朋友都有爸爸来接,可我只有妈妈,这种感觉,你不会懂的……后来我去了钟家,刚开始觉得廖姨可恶,可后来却又觉得她可怜……”
黎灿越说越乱,“总之,我不想步妈妈的后尘……”
“不会的”
顾洺憬口气坚定,“我会养你一辈子……”
“一辈子?”
黎灿根本不相信,“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?”
可能长到两个人呢早已互看生厌……
她此生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承诺,因为在她眼里,每一个承诺都是谎言。
母亲承诺她取完蛋糕回来给她过生日,可母亲再也没有回来。
钟正南承诺会给她一个家,可这个家却支离破碎。
小舅舅承诺她会带她走,却也临时变卦,只能说抱歉。
承诺,到底算什么呢?
什么都算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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