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我屁股往关彦庭那儿挪了几厘,找合适的位置 , 抬手按住他额头 , 肌肤**相亲的一刻,他明显一震。
他似乎累乏了 , 沉沉闭着眼 , 过了一会儿,车一动未动 , 他身子却重重颠簸了下 , 脸贴向我横亘他前方的手腕 , 唇吻在一条凸起的青筋。
他恍惚睁眼,唇烙印数秒,僵硬撤回,偏开了一两厘 , 时间仿佛凝固,他坚挺的喉结接连不断上下翻滚 , 漆黑的瞳孔蒙上一层猩红的醉意 , 文晟灌了他不少酒,他才进来我就闻到浓烈的酒味。
也是这点醉意 , 他忽然摁压我停在他眉骨的手,我以为他拂开我,然而他仅仅是握住。
我如同被针扎 , 慌乱缩回 , 抽离他掌心 , 骤然空空荡荡,他手不露声色收紧。
车厢一下子静了。
静得诡异 , 静得我窒息,他也没喘气 , 真是半点响儿没有。
我咽了口唾沫 , 将散乱的长发别到耳后,“还疼吗。”
他说好多了。
车厢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 , 这么多年游走风月 , 不冷场的规矩我还是懂的,我竭力调和气氛,问他听见了吗,江面有轮船叫。
他很配合,“是。”
我想了想 , 扯着裙摆搓弄,“叫得很好听。”
他迟疑一秒,抿唇,“嗯。”
好在司机及时来接我了 , 他停泊三五米之外的上坡口,鸣笛示意。我高兴得只差仰天大笑,我从没侍奉过刚毅正气的关彦庭,我总感觉花里胡哨的,会脏了他。和他独处也总是臊滋滋的。
“关彦庭,不浪费您时间,改日得空,我请您吃饭。”
我说完逃一般推门下车,要关未关时 , 他开口喊我,“程小姐留步。”
我身型略滞 , 疑惑透过大敞的缝隙看他。
他偏头 , 偏向对面,望着对岸的江面 , 蜿蜒的石桥 , 徜徉的橘灯,洒进他眼底 , 比原本的模样还好看。
“你裙子。”
他吐出三个字 , 我呆愣低头 , 然后急忙抻平放下卷翘的裙摆,他神色波澜不惊,“我没看到。”
一派正人君子的口吻,抚平了我的窘迫。
我再次道谢 , 朝里面挥手,“关彦庭 , 再会。”
我走出几步 , 他声音不高不低,幽幽漫过车窗 , 沉静传来,“桃花的颜色,很适合你。”
我一怔 , 瞬间明白他指什么 , 瞪大眼扭头 , 对上他风平浪静的侧脸,“没有故意看。”他握拳抵唇 , 面不改色,“我无意看的。”
我摸了摸脸蛋 , 火烧火燎的 , 不回应显得小气,不能翻脸 , 回应我又不知道说什么 , 我干脆装哑巴,闷头上了自己的车。
当日午夜,哈尔滨爆发了大事,确切说,是示威挑衅的动乱。
王庆龙抢了上面共进的一批弹药和微型监听器 , 这些东西明摆着是用于对付东北黑社会的,从八十年代初,一直到零几年,江湖角斗实在太猖獗了 , 得罪了白道数不清的爷,不过王庆龙这样的咖位出手,明抢豪夺,挺出乎意料,他是林柏祥第一爪牙,他做,代表林柏祥的企图。
老一辈的大混子,如今稳居东北的三枭雄之一,他出动了 , 条子是赔了夫人又折兵,既找不回货物 , 没准还干一场硬仗。
祖宗离开前一晚 , 陪我吃了顿饭,然后回文娴那儿住的。
他跟我说 , 麻烦有点大 , 但没人敢动他,只是走过场。
之后两天 , 祖宗就和便衣离开了黑龙江 , 招呼都来不及打。
这批货不出所料 , 在吉林。林柏祥的老巢,他最重要的地盘和生意都堆那儿。
黑白博弈,吉凶未卜,我不敢联络祖宗 , 怕他分心出差错,硬生生扛了五天 , 他主动给我打来电话 , 让我别担心,货的下落查到了。
我长松口气 , 他出马要是查不到,就成笑柄了,我问他什么情况 , 下一步危险吗。
他沉默了会儿 , “我这两天回哈尔滨。”
我一愣 , 祖宗随即挂断了。
听他的语气,货不容易挖 , 或许内幕并非侦察到的这么简单。
归根究底,混子的反侦察能力很牛逼 , 唯一制衡他们的 , 就是硬件武器,一旦这玩意落入黑道的手里 , 他们找懂行的研究了 , 反监听易如反掌,到时逮不到消息,摸不透行踪,连带着大家都成了睁眼瞎,拿什么窃取情报围剿?
小混子不懂事,危害不大 , 大头目弄到手,可捅了天大的篓子。
说实话,我怀疑文晟。
他弄了我两回,都遭到中途打断 , 他气得牙痒痒,最怀恨在心的就是祖宗,祖宗的老子压了文晟老子不只一级,文娴在婆家也不受宠,地位高有屁用,祖宗的二奶压根没断过,夫妻感情纸一般脆薄。
文晟冲动鲁莽,有勇无谋,他能在老子退位后还稳坐泰山 , 说他没勾结东三省的混子扶持势力,我不信。文娴瞒天过海去长春 , 找上门黑仔 , 就算砸钞票买他效劳办事,黑仔平白无故敢应吗?
官太太翻脸无情,那才是要命的。
这档子风波未平 , 丽丽又给我发短讯 , 她说米兰挨揍了,在松原一家医院 , 那边有她朋友 , 她当初做流产手术 , 就这位朋友做的。
米兰的后台想带她去河北,她不乐意,那么优厚的包养条件,打动不了一个婊子 , 大人物能不起疑心吗,米兰作死 , 扭脸儿找好了下家 , 很有钱有势。
和后台还没切断干净,这无异于戴绿帽 , 大人物怒了,不好直接弄她,让秘书透风给大房 , 说米兰怂恿他离婚 , 要追去河北 , 还扬言怀孕逼宫。
大房雇佣了十几个民工区附近的老娘们儿,拎着臭鞋和擀面杖堵米兰 , 一通群殴,打折三条肋骨 , 腹腔大出血 , 差点摘了子宫。
看吧,风水轮流转 , 这行的姐妹儿 , 聪明反被聪明误有得是,米兰讥讽我傻帽,偏要和男人玩心,至少我没挨过打。
我笑归笑,她是我姐 , 是我前辈,我肯定去看她,不过那个人吓得不轻,哪还敢包养 , 米兰没靠山,怕大人物老婆弄死她,所以没通知圈子里任何一个姐妹儿,这么丢脸捂着盖着尚且来不及。
我打出租直奔露天餐厅与丽丽汇合,她自驾送我,我等到喝完了两杯酸梅汁,人还没来,阴沉好几个小时的天空,开始下雨 , 整条街道雾气蒙蒙,泛着闷热的潮湿 , 低处坑洼蓄满积水 , 路过行人的车辙碾过灰土,轧出一片泥泞。
细细的雨丝倾斜洒落 , 浇打在屋檐 , 崩落至发梢和眉眼,我随手摘下墙壁歪歪扭扭攀爬的紫喇叭 , 照着橱窗别在头顶 , 我蓦地想起祖宗带我回家的那个黄昏 , 他也是摘了一朵白花,卡在我头上。
他说,从此以后,我是他的人。
我心口沉甸甸的 , 我的生活,偏离了我的支配 , 超出我的掌控 , 正在往无法抑制的地步发展。
雨越下越大,丽丽给我打电话 , 有位大老板点她陪酒,她怕拒绝会使米兰在松原住院的事露馅,我看了眼时间 , 就算现在赶 , 恐怕也得住一晚 , 我夜不归宿瞒不了祖宗,我告诉丽丽安心工作 , 明早再说。
我结账起身,冒雨去街对面拦车 , 不经意从人群中瞥见了阿炳 , 他撑着一把伞急匆匆向我走来,我暗叫不妙 , 转身返回的霎那 , 他比我更快,三步并作两步,手臂挡在我前面,那把伞也遮在我头顶,“程小姐。”
我仓促滞留 , 冷冷注视他。
他无视我的敌意,指了指不远处的宾利,很是和气,“豪哥吩咐我接您 , 他在家中等。”
我干脆说不去。
我推开他,迅速朝另一侧台阶移动,打算另辟蹊径,阿炳不慌不忙跟在我身旁,“程小姐,您何必做无谓的抗争呢,我奉命办事没有恶意。何况,即使沈良洲害您,豪哥都不会。”
我最烦别人骂祖宗 , 好坏我有数,外人知道个屁。
我恶狠狠瞪他 , 阿炳弯腰示意我上车 , 他毕恭毕敬的姿态下,是绝不放过的执着。
张世豪大马仔出面 , 负隅顽抗等同以卵击石 , 我没抽风,自讨倒霉干嘛 , 我摆出底线 , “最迟晚上 , 送我离开。”
阿炳说自然,豪哥不搞无赖那套,您愿不愿跟他,看程小姐自己的意思。
我斩钉截铁说让他死了这条心吧。
我面无表情坐进车中 , 趁阿炳不留神,发送了一条短消息给二力 , 我让他尽快吩咐一批马仔搅张世豪的赌场 , 别砸太狠,伤两三个赌徒 , 闹出动静就行,赌场不方便弄,弄洗浴城。
阿炳收了伞 , 掸掉上面水珠 , 疾驰驶向我之前来过的那栋别墅。
我跟随他上楼 , 顶层毗邻露天泳馆的一间卧室,门是敞开的 , 里面的光柱格外漂亮,像闪烁的泡泡 , 五光十色的珠冠悬吊在天花板 , 坠下一缕缕,延伸向四壁 , 澄净的半圆形落地窗 , 俯瞰灯火阑珊的松花江畔,这座城市的欲与肉,爱与恨,风情与诱惑,尽付窗前男人的一双眼中。
我睨着他身上的黑色睡袍 , 了然于心,二话不说解衣扣,张世豪透过玻璃将我举动一览无余,他饶有兴味扬唇 , 呷了口红酒,一言不发。
我倚门卖笑,捏着嗓子,骚得入味儿,“张老板,今天交易的筹码是什么。”
玻璃是一堵媒介,倒映着我和他,良久相顾无言,他仰脖一饮而尽 , 酒色嫣红胜血,附着在他唇齿 , 他张口 , 满屋的波光皆沉醉。
“程小姐过来,我详细和你说。”
我笑容明媚 , 脚后跟一搪 , 砰地巨响,合拢门扉。
我走得摇摇晃晃 , 像一枝弱不禁风的柳条 , 抵达与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, 手搭在他肩骨,“莫不是,那批货在你手里吧?”
他低低轻笑,杯子脱落指尖,顷刻粉碎 , 他逼退我倒在身后晃荡的水床中央,我丝毫不挣扎 , 羊入虎口 , 反抗只能调动老虎更大的征服欲,使战争一发不可收拾 , 我之所以顺从他,是想要反客为主,占尽先机。
我千娇百媚凝望他 , 纤纤玉指环绕着他咽喉转圈儿 , “张老板,不等我洗澡了?”
张世豪倾覆而下 , 修长的黑影盖住我大半,他无波无澜的神色里漾着淡淡的恼意 , 指尖挑我下巴,“上一次被程小姐勾引 , 这次怕是走不掉了吧。”
我扑哧一笑 , “我和良州,就是那样呀。小菜开胃 , 大菜解馋 , 我怎知张老板这么不禁逗。”
我咬着手指,媚笑藏不住,他不阴不阳俯视我小人得志的模样,“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误。”
张世豪的英气,黑色极其衬他 , 男人穿深色大多稳重,却未必出挑,认识他之后,我觉得土匪头子的风度当真是好看 , 皮囊白净,眉目浅笑里含着的那股子痞劲儿,说不出的迷惑。
男人穿睡袍,慵懒性感,勾魂摄魄。
他抓住我,局面莫名有些失控,我预想的突发状况还没有到来,是中途出了差错,还是二力误解 , 以为我下套坑害报复他,怎么销声匿迹了。
我按捺焦躁的心情 , “张老板,就想白睡我吗?”
他闷笑 , “你想要什么。”
我反问我值什么。
他引领我的手,摸到一样东西 , 缠绕我指尖 , 那东西温热中卷着一丝凉意,我一刹间没了反应。
是项链。
他送了我两次 , 拍卖了一次 , 镌刻着他为我起的名字。
我捏着项链一时失神 , 他吻我的唇,吻得细致而蛮野,“小五,迟来的生日礼物。喜欢吗。”他一边吻一边笑 , “把它挂在脖子上,也算你属于我。”
【明晚11点50更新 , 晚安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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