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1.
周日的赛道总长204公里,纯砂石路面,环山赛道,沿途设置两个维修区。
昨晚下过雨,今天早上,天依旧灰蒙蒙的,凹凸不平的砂石路面上,全是黄褐色的积水。
这种天气,走在前面的车子可以少些泥泞,少些打滑,但是却不得不做赛道的“清洁工”,因为路上的碎石实在太多了。
蓝旗亚开路,所到之处,“嗡嗡嗡”的引擎声炸裂回响,地面的沙子和碎石“哒哒哒”地迸溅出去一米多高,再飞落到了赛道两侧。
潮湿的树影和房屋,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奔跑。
李堡眉毛皱着:“哥,我怎么觉得我们开的不是赛车,而是扫地车呢?”
江尧:“怎么着,走前面就不会领航了?”
李堡:“当然没有。”
江尧没跟他废话,全速横切过了一个急弯。车轮和地面摩擦出巨大的声响,震耳欲聋,后轮紧贴着路牙擦过去,火花四溅。
李堡吓了一跳,他刚刚还没报路书呢,这个弯道边上就是个巨大的水潭,要是掉下去,发动机进水就完了。他一句废话也不敢说了,全神贯注地报路书。
叶柔也已经到了维修区,这会儿没有车子进站,叶柔目不转睛地看着直播视频。
在蓝旗亚后面,赛车陆续上了赛道,直播画面显示的实时速度都在180码以上。
蓝旗亚走在最前面,闪电一样疾驰在荒山上,它经过第一个打卡点时,遥遥领先第二名近一分钟。
画面切了俯瞰镜头,山道上挤满了无数车迷,他们拉着长长的横幅写着:“Welcomeback,Ron.”
现场观看拉力赛的车迷们,只能蹲在一个点不动。
即便再热爱某个车手,他们也只能在赛车经过时,远远看上零点几秒。所以拉力赛事上很少有其他竞技体育那种应援和加油的横幅。
但是这次和往常完全不一样,他们都是为了江尧来的。
经过一个环形弯道,蓝旗亚忽然放慢了速度,绕着那个环形的弯道转起了圈。
江尧特意放慢了车速,车迷们很快明白他的用意,纷纷从那道边走进来,抚摸了蓝旗亚的车身。
江尧在以自己的方式向这些车迷表达感谢。
在那些为爱发烧的年代里,不要的命的车迷们,都以能摸到比赛中的拉力赛车为荣。
这是可以吹一辈子牛的事。
蓝旗亚在那里整整转了四圈,最后以一声鸣笛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。
解说员嗷嗷直叫:“我现在真羡慕在现场的车迷,那可是Ron的蓝旗亚啊!我好嫉妒!”
仿佛是想知道江尧到底在想什么似的,镜头切回到了车内——
江尧正灵活地操控着车子,晨光落在他干净整洁的赛车服上,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。
他爱赛车,也爱每一个为他来到现场的车迷。
走过暴风雨的人,都知道,雨停的那一刻,阳光有多珍贵。
蓝旗亚零操作失误进了第一个维修区,“风暴”的维修组立刻围了上去。
江尧从车里下来,摘掉头盔,抱在怀里,快步走了过来。
到了叶柔面前,他停下,眉梢挑着,微抬下颌,眼里尽是痞气的笑意:“叶工,诚恳地点评下。”
叶柔转身拿了瓶水丢给他:“嗯,酷毙了!”
江尧在一旁的桌上坐下,拧开喝过几口,撩着眼皮看她:“小玫瑰,今天我要是赢了比赛,有没有什么奖励?”
叶柔看他这样,不禁笑:“你想要什么奖励?”
江尧把手里的瓶子压在她头上:“穿裙子去颁奖典礼现场等我。”
叶柔:“行。”
蓝旗亚检查过后,没有问题,维修组只给他换掉了磨损过度的轮胎。
时间差不多了,江尧夹着头盔往外走——
到了门口,他走回到叶柔面前,低头,在脸颊上点了点:“漏了个幸运之吻。”
叶柔推他:“这么多人呢。”
江尧耸了耸肩膀,忽然拔高了声音说:“张工,王工,李工,徐工,陈工……麻烦你们转过去。”
众人皆抬头看了过来——
江尧单手插兜,恬不知耻地笑:“我找叶工有点私事,你们都看着,她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众人皆笑:“知道了,小年轻的专属浪漫。”
叶柔掐他——
江尧反握住她的手腕,低头在她脸颊上亲过一口,“算了,我亲你也是一样的。”
叶柔回神,江尧已经跳上蓝旗亚走了。
下午的比赛比上午要艰难,封闭赛道里急弯连着下坡,不少车子都出现了失误。
江尧的平均时速依旧在200码朝上,操作行云流水,摄像机捕捉到的每一帧画面都可以用来做汽车广告。
解说员适时点评:“Ron不是开得太快,而是飞得太低了。”
一个超过3米高的飞坡之后,蓝旗亚尾部掉下来个黑色的零件。
立刻有车迷冲进赛道把那零件抱走了。
李堡看了眼后视镜,皱眉:“哥,我们的后保险杠飞了。”
江尧:“飞了就飞了,不还有前保险杠吗?”
失去了后保险杠的蓝旗亚,空气动力受了些影响,但是江尧的车控依旧流畅。
又一个急弯转飞坡以后,叶柔发现蓝旗亚的车轮在打飘。
这是连杆被重击震断了的表现……
通俗意义上说叫断轴。
没有连杆的车子,在转弯时无法控制转向,更容易失控翻车。
叶柔眉头紧锁。
好在江尧这次没疯,把蓝旗亚停在了路边,拿了工具下来修车。
解说也禁不住笑:“Ron身价过亿,照样得自己修车。”
江尧把左后轮轮子拆了,发现了问题,又重新把轮子装了回去,转身跳上车。
李堡见状有点蒙,“哥,不是,这就修好了啊?”好像他刚刚什么也没修吧。
江尧:“连杆断了。”
李堡:“艹!那怎么办?”
这可是断轴!
江尧已经转响了车子,面无表情地说:“继续开。”
李堡太阳穴的神经,狠狠跳了几下。
疯了吧?
连杆断了还怎么开?!
解说也惊呆了,但更多的是兴奋:“哦天!Ron这都不退赛!WRC是勇敢者的游戏!”
蓝旗亚又重新飙到了160码!
前面又是一个急弯!
李堡的觉得自己的血液快要凝固了……
啊他现在吃两瓶速效救心丸都不够!
“哥!要不要咱降点速?啊啊!”
江尧是降了点速,但是后面两个轮子不往同一边跑,车头擦过一旁的石山,“刺啦”一声——
眼看着要翻车,江尧一把方向又给救了回来。
蓝旗亚的大灯碎了一地,前保险杠也撞得松动了。
江尧看了眼头顶的镜头:“抱歉啊,叶工,我也不想这么开!”
李堡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,惊魂未定,前面又遇上一个下坡。
他一把抓住头顶的把手:“哥!我们能不能退赛啊?”
江尧没理他,油门到底,又一个飞坡出去。
李堡几欲抹泪:“救命!叶工,能发点惊吓补助吗?啊——”
江尧:“路书!”
李堡:“左3接长下坡100啊!右4上坡50米,注意,啊啊啊不飞——”
蓝旗亚摇摇晃晃,跟坐船似的,一路磕磕绊绊,满车的零件叮当作响。
解说员站起来,抱着脑袋,念了无数遍“amazing”,脸都喊红了。
叶柔的心也在怦怦直跳——
蓝旗亚前轮稳稳落地,沙砾和尘土飞扬出去,引擎声顷刻间响到了极致——
叶柔隔着屏幕,血液都在沸腾,蓝旗亚终于进维修站了。
叶柔给他打了电话:“要紧吗?”
江尧咬着烟,“老婆,估计今晚回去得跪榴莲了,蓝旗亚快面目全非了。”
叶柔又问:“人要紧吗?”
江尧舔了下牙尖笑:“人没什么大事,就是……”
“就是什么?”
“手有点疼,要不一会儿你给吹吹?”
叶柔:“好。”
江尧看了下时间,在电话里朝她吹了个口哨:“柔柔,现在可以去换裙子去终点了。”
“风暴”的维修车组还是很牛的,短短二十分钟就让蓝旗亚重新回到了赛道上。
ss14赛段,耽误了些时间,江尧的排名掉到了第三名。
剩下的3个赛段,蓝旗亚连过弯都没有怎么降速,在最后一个赛段,终于实现了反超。
蓝旗亚到达终点的一刻,无数粉丝沸腾了。
属于Ron的时代,又完完整整地回来了。
*
江尧从车里出来,摘掉了头盔,夕阳落在他潮湿利落的短发上,深邃的眼睛,英俊的脸庞,每一帧都是好看的。
叶柔站在那领奖台下,仰着脸看他。
江尧也在人群里看到了她,两人相视一笑。
颁奖完毕后,有记者把话筒递到了江尧唇边,用英语问他重回赛道有什么体验。
江尧稍微整理了衣领,抱着头盔,看向台下的叶柔。
平常回答赛后采访,要面对全世界的车迷,他都是用英文回答,独独今天说了中文——
“能重回赛道,真是件美妙的事情。我曾经两次永远地放弃了赛车,可是,有个人,她一直对我说……‘往前走吧江尧,会看到光的’,从十九岁到现在……小玫瑰,你是我此生唯一的信仰。”
叶柔现在那领奖台下,泪流满面。
十九岁时,她何尝不是把他也当做了光。
他们是两个走夜路的人,各自用手里的灯为对方照亮了前路。
那记者不太懂中文,想让江尧再说一遍,他换了别的回答。
从台上下来,江尧把手伸给她,表情懒散,眉眼透着股坏劲儿:“喏,叶工,你说的,要给我吹吹。”
叶柔抹掉眼泪:“哪只手?”
江尧把右手抬起来晃了晃:“这只手腕。”
叶柔低头凑过来,轻轻吹了吹。
江尧等她吹完了,又低头指了指脸颊:“叶工,这里也痛。”
叶柔知道他耍无赖,还是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吹了几下。
“还有这里。”这次他指的是自己的嘴,
一旁的李堡被虐得看不下去了,“哥,你开车又没伤到牙齿!”
江尧:“别听他说,我没伤到牙齿,但是伤到舌头了。”
叶柔捶他。
太不要脸了。
江尧握住她的拳头,拉着她转了一圈:“穿裙子真好看。”
叶柔:“转得我头晕。”
江尧把她勾到怀里,“叶柔,哥哥的老婆本回来了,给娶吗?”
叶柔:“你这求婚也太不浪漫了。”
“行,哥给你整浪漫,使~劲~浪~”说话间,他直接把她把抱了起来。
人群“哇”地一下尖叫起来。
女孩的裙子被风吹着晃动,她脚踝上的玫瑰图案暴露在了空气中。
与此同时,终于有人把江尧的那段中文翻译出来了。
他的玫瑰不在他的头盔上,不在他的赛车上,而在他的怀抱中。
他无数次亲吻的,也不仅仅是个图案,而是来自他心底的、最热切最纯真的爱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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