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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去的路上,顾洺憬问黎灿,
“刚程敏跟你说什么?”
黎灿没敢说实话,
“她让我有空多找她去玩”
顾洺憬笑一下,
“她倒是好客”
黎灿问他,“你哪里认识的他们啊?”
程叙跟程敏,都像是寻常出生的人,似乎跟顾洺憬的圈层八杆子打不在一起。
“我留学的时候……”
顾洺憬用手轻敲方向盘,“应该是十年前,在美国”
他唇角勾起来,“那时候程叙还是唐人街喊打喊杀的小混混”
黎灿想起程叙脸上那道刀疤,
“完全看不出来……”
现在的程叙看上去,是标标准准、好客又豪爽的中年男人。
“我初见程叙的时候,也没觉得他是个混混……他穿格纹衫,长裤,站在街上,我上前问路,谁知道他却是个收保护费的……”
黎灿实在想不到,现在呼风唤雨的顾洺憬,竟然也有被别人强收保护费的时候。
“那你当时怎么办了?”
“我初来乍到,只好给钱息事宁人,那会程叙特别郑重的跟我说,这里不管有谁欺负你,我都帮你摆定”
顾洺憬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岁月,脸上不免也带了一丝笑意,
“我以为他说着玩……谁知道……有天晚上我在商店打工到凌晨,回去的途中碰到三个黑人,可能他们觉得东方面孔好欺负,就拦着我要钱……”
“像程叙那样?”
“不”
顾洺憬摇摇头,“他们拿着刀”
“我以一敌三,自己没有胜算”
顾洺憬苦笑,“可我那时确实没钱……程叙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,在最危险的一刻帮我挡了一刀,他还叫我不要担心,说警察马上就到……一个唐人街的混混,到最后竟然要靠警察保护”
黎灿听的入神,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啊……我跟程叙就双双进了医院,我伤在手臂,可程叙却伤在腹部……”
“我那时跟程敏是校友,两个人一起合租了一套套间,关系还算不错,于是我有课的时候,会叫她去医院帮忙照顾程叙”
黎灿大概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,
“所以他们就相爱了”
“恰恰相反”
顾洺憬想起往事,“程叙跟程敏两个人脾气相冲,一点也没办法相处,程敏嫌他是个混混,程叙就嫌程敏不懂温柔”
黎灿细想一番,这倒也像是两个人的作风,
“那后来呢?他们怎么和好的?”
“那个时候程叙玩的很开,有好几个外国女朋友,程敏看不过眼,就匿名发了消息给程叙的几个女朋友,结果可想而知,程叙被那些女朋友一人甩了一巴掌,伤心喝醉酒,就理直气壮的问程敏,你把我的女朋友都弄丢了,你把自己赔给我行不行?”
“敏姐姐一定不会答应吧……”
“你又猜错”
顾洺憬用手弹了下黎灿的小脑袋,
“程敏连犹豫都没有,就直接答应了,然后,他们就在一起了……”
“那一定是敏姐姐先爱上的程叙”
黎灿下结论,“女人就是这样,总是喜欢口是心非”
“那你呢?”
顾洺憬忽然问。
“嗯?”
黎灿没反应过来,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顾洺憬已经倾身上前,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,
“我多希望你也是口是心非……”
顾洺憬继续讲程敏和程叙的事,
“程叙是美籍华裔,自小在唐人街长大,十几岁的时候,就入了唐人街最大的黑帮社团,可他不够狠又不上进,混了好几年,还只是个下层闲散人士……程敏跟他交往的第一件事,就是要求他退了社团”
“敏姐姐真的好勇敢”
黎灿感叹,如果是她,不要说让程叙退社团,在跟程叙发展进一步的感情之前,她一定就退缩了。
“不过退社团并不是容易的事……华人社团的规矩是,退社团如同割袍断义,当年在关二哥面前发过的誓有很狠,后来惩罚的就有多狠,先是三十六棍杖刑,不能躲也不能反抗……”
“这么狠啊……”
“更狠的还在后面,社团里面的兄弟,要一人一口口水吐到身上,以此唾弃这种行为……”
“那程叙就全接受吗?”
“自然是全部接受,到了受责那天,程敏单枪匹马就赶了去,那么多男人,见她一个女人挡在程叙面前,于是起了歪心”
顾洺憬眉头皱了起来,
“大概是说了一些污言秽语,程叙恼了,跟他们拼命,等我到的时候,程叙已经满身是血,他捅了上面的老大,自己脸上也留下一刀疤”
黎灿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,
“闹得这么大,怎么收场呢?”
“没办法收场”
顾洺憬叹了一口气,似是为他们的年少轻狂感叹
“社团大佬在全美地区通缉程叙,我帮他们两个办了紧急回国”
“真是……惊心动魄”
所以现在这样普普通通的日子,对于程叙跟程敏来说,应该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。
“说起来我的第一笔投资”
顾洺憬轻笑,“就是贡献给程叙的,他们两个身无分文的回国,刚开始是卖路边摊,城管一来就要跑,后来才慢慢开起了店面……”
顾洺憬问黎灿,
“你知道江南衣厂吗?”
“嗯”
沿江地带,最大的品牌服饰出货厂,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几乎都或多或少听说过
“那是程敏他们家的产业……因为跟程叙在一起,程敏跟家里断绝了关系,程家老爷子脾气很倔,女儿找了个混混,自然是不同意,这么多年,都没再联系过”
那么开朗、看上去没有一丝忧虑的敏姐姐,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。
黎灿不免为她感伤,
“亲人是一辈子的关系,哪能是说断就能断的……”
“所以他们才一直没结婚,不过好在,程家的老爷子现在终于有了松动,前两天,程敏已经带着程叙回过家了”
“那真是太好了”
黎灿衷心的为他们感到高兴,
“经历了这么多事情,总算可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”
“他们下个月准备结婚”
顾洺憬伸出手握上黎灿的小手,
“你会跟我一起去吗?”
“我可以去吗?”
黎灿受宠若惊,“我也很希望可以出席他们的婚礼”
见证一对有情人走入婚姻殿堂,是一件再有意义不过的事。
顾洺憬眼神中饱含深意,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?”
“不知道”
“因为,你跟程叙和程敏一样,是我生命里面,很特别的存在”
顾洺憬用了“特别”这个词,
“你知道吗,我原本的生活,无趣透顶”
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,
“从三岁开始,我就要学习各种事情,甚至还要被我父亲和母亲带去参加各种社交活动,从最好的小学到最好的初中,我在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一件小事,都会被我的班主任事无巨细的报告给我的父亲,我早就对这种生活厌恶到极致,可我没办法反抗……”
黎灿似乎理解了顾洺憬。
作为顾家的孩子,从小生活在光环之下,相对应的,也意味着他要去承担更多的责任。
可能当其他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,顾洺憬已经可以看完全英文的社科专注。
他看似什么都有,但其实什么都没有。
他在应该天真的年纪早熟睿智,于是在成熟的年纪已经变得高深莫测。
“刚刚你去洗手间的时候,程敏问我”
他认真地看着黎灿,“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”
黎灿也静静地看着他,等着他的回答。
“我说,你就像是我的另一个世界,五光十色又斑斓生动”
黎灿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他,
“你只是没遇到过我这样的人……等你见的多了就知道,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”
道理很简单,全世界都给了顾洺憬青眼,或为他的身份,或为他的地位,而只有黎灿,不在乎这些,所以学不会刻意讨好,依然将他同普通旁人一样对待,该给白眼的时候就给白眼。
“可全世界,我只遇到了一个你……”
顾洺憬目光温柔的像要化出水来
“只有你黎灿是这样”
“可你不会一直这么觉得”
黎灿低下头,道,
“人是会变的”
刚去钟家的时候,钟正南也没有对她这么差,可是久而久之,就对她再也没有一丝关怀和耐心。
同样的,顾洺憬现在对她的兴趣,早晚有一天会消退。
如果她相信了他此刻说的话,到了那一天,又要怎么办呢?
人心是很脆弱的,一旦和任何人任何事建立了联系,就不会那么容易抽身。
与其以后会痛苦,那她不如从一开始,就选择拒绝。
“小灿,你是不相信我,还是不相信你自己?”
顾洺憬一下子就戳中黎灿的心声,
“为什么不可以勇敢一点?”
他循序善诱,“接受我,或许并没有那么困难……”
说到这里,黎灿脸上满是嘲讽之色,
“我现在还不算接受你吗?”
生活已经被他逐渐占据,而她却不可以提出分毫意见,如果这样还不叫接受,那什么才算是?”
“我说的是被动和主动,你自己明白……”
他摸摸黎灿的脸颊,
“不过没关系,我反正有的是耐心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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