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“师姐,师父前日给我服的药我觉得有用处,你再出去时带着我行不行?”
师弟在她身边轻声的说,他看起来羸弱,但站到桃花跟前的时候桃花才发觉他其实并不矮,个子已经比她还高些了。他眼睛里有莹莹亮意,声音低低轻轻的。
桃花眉眼柔和,刚要点头,窗户却被隔空打了下,师父吼道:“你敢答应试试!你就知道宠他,也不看看他被你宠成什么样了!那药有没有用处老头我说了算!青蝉你给我出来,别打扰你师弟休息!”
师弟忍不住想解释,被桃花拦住,他抬眼看向自己的师姐,发觉她神色与往常相似,却又好似隐有不同……
“行,你好生在屋里休息,我出去听听师父教导。”
桃花拍拍他的肩膀,出门前向他眨眨眼,悄声道:“休息好了师姐还带你出去玩啊。”
说完心满意足的出去了。
并没有院墙的院里,老头正闷头鼓捣他的药草,见桃花出来眼一瞪胡子一吹,“还不过来帮着捣药。”
老头看着凶,桃花却打心里一点不怕他,她笑眯眯的走过去,拉过个蒲团坐下就跟着鼓捣起药草来——做这些的时候她也十分熟练,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一般。
老头哼了一声,过了一会,忽然冒出一句,“我准备带你师弟去旁处看看。”
桃花一时没反应过来,“什么?”
“他的体质并不适合待在这里,”老头手上动作不停,仿佛就是个普通的聊天,“先前来的时候虽然身子也弱,可近几年却是一年不似一年,尤其是近来,更是时不时需要服药,且你应也清楚,这些药并无多大用处,根本治标不治本。”
桃花怔了下,关于这些的记忆却是空白的,她并不知道青蝉那时……是如何说的,只能循着自己的本能,问:“师父打算带师弟去哪?天底下再没有旁处比这里更适合修炼的了,且就是九重天的药神,本事也不会比师父高到哪去,难道哪里有其他灵药麽?”
老头摇摇头,“灵药……也不是灵药,老头我也不去九重天求人,你师弟这个病,九重天也治不好。”
桃花心中一跳,“什么叫九重天也治不好?!”
记忆里,她是知道师弟一直身体不好,因着身体羸弱甚至累得修为也一直不高,他也时时勤修的,但总也没有长进,后来她见他因此反而越发体弱多病,便索性劝他不必那般勤勉——就算将来修为无长进又如何,有师父和她护着,还能叫谁欺负了他不成?
只是她没想到,师弟的身体竟然病弱到九重天也无药可医,且看师父的意思,怕是因师弟身子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才会带他外出求治……
老头看她一眼,“九重天不能治,自有旁处能治。这般大惊小怪,哪里有点稳重样子,忒不像话。”
桃花自动忽略了后头一句,只听到那句旁处能治,登时就松了口气,眼神也和缓下来,不过缓和下来又想起一茬,“能治就好,不过既然能治,老头你怎不早些带他去治,瞧着好好的孩子整日待在房中,都快成人间闺阁小姐了,没病也能憋出毛病来。”
“你少看些人间的话本子,还有,你师弟虽然是师弟,可也不是小孩子了,也就你整日当他长不大似的。”
“他本来就没长大!”/>
老头瞪她,“喊什么喊!要是谁大声谁就有理,驴早成五界至尊了!”
“你——你声音不也大!”
“我跟你能一样么!我是你师父!臭丫头知不知道尊师重道怎么写啊?”
“不知道,我师父没教过呢。”
“你——”
师徒两个你来我往,各自面红耳赤后,一会又和好如初。
这样的相处桃花竟意外得适应得很,或者说虽吵得凶,但她心里清楚师父与她的亲近,这世上,他们师徒三人是最亲近的人了。
只是不知……
这样的师父和师弟,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?上一个心障中碧落所说的魔族,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……
更让她觉得隐隐不安的,是她在这些愉悦惬意的相处中始终保有的一丝理智,那理智告诉着她,这里并不是真实的现世——
这里,是过去。
不,不只是过去,这里的九成九是真实发生过的,而剩下的那一点点,恰恰,才是所谓心障。
她知道这样的平静之下,心障正死死盯着她,它阴险的笑着,正笑着看她一步步走进她的圈套,桃花不能逃避,不能后退,只能不停告诉自己,这里是心障之中,等待着她的,定是出乎意料的凶险,她要保持理智,一定不能被情绪所囿……
接下来的几日,她有意观察了师弟,发觉师弟的身体当真一日弱似一日,师父说得没错,他在这里,好似始终隔着一层什么,这里的确是混天地灵气的祥瑞福泽之地,但这样的地方,师弟却似格格不入。
灵气并未对他有所增益,反而越发削弱了他的生机。
桃花想,那等待她的心障,会不会是……关于师弟。
到第五日的时候,桃花终于忍不住提醒她师父了,毕竟师弟的身体多拖一日都弱似一日,每每看到他总是笑眯眯的模样,她心里都难受得不行,尤其想到心障,更是片刻不得安宁。
师父摸摸胡子,掐算了下时辰,说:“也到时候了。”
师父擅周易八卦,不论做什么总喜卜上一卦,据说当年捡回她的时候就是,不顾她一个小小婴孩快冻死在雪地里,他老人家也老神在在的先起了一卦,见是大吉才捡回的她……
后来她也问过,若当初是凶呢,师父理所当然的说,那便不捡。
她怒,说他这根本就有为修行之道,倘若他卦象有失,岂不是间接增了杀孽?
她师父比她更怒,道他的卦怎会出那等纰漏!且他算的不是自己,是她的命数!她命不该绝,她命里就有他这个师父!
再后来将师弟带回来的时候,她又悄悄问她师父是不是也卜过卦了,师父一脸的神秘,自然,不过……
不过什么?
老头到现在都没跟她说,反是她觉得,自他将师弟捡回来后,好似就不大一样起来……
好比现在,他说到了时候了,但桃花却没有想象中的松口气,反而是……越发的不安了。
她忍不住抓了抓师父的胳膊,“您老认真回答我,这次给师弟诊治,有几成把握?”“十成。”老头笑眯眯的,今日对她也格外温和,他笑眯眯的比了个十。
桃花半信半疑,“当真?”
“自然当真,我什么时候骗过你,臭丫头。”
师徒两个正说着,她师弟从屋里出来,穿了厚衣,身上只背了个个包袱,他看到桃花就笑,“师姐。”
“臭小子,你师父在这呢,这么大个人看不着啊,眼里就只有你师姐,个小白眼狼。”
这要是桃花,肯定回一句“师父还是不够大”,但师弟不一样,他就不大好意思的摸摸脑袋,看看桃花又看看师父,“师父,对不起……”
桃花最看不得他这样子,忍不住就解围,“师父您得了啊,师弟可不是我,受不住您这炮仗性子。”
“炮仗?我炮仗?老头我要是炮仗那就是那把火,你要不点我哪会炸!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都是徒儿的错,徒儿不该点火,罚我一会去山里紧闭……”
“啊!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溜进山玩!”
“咦,您看出来了啊,睿智睿智,果然老当益壮啊……”
“什么老当益壮!我才不老!”
见老头子胡子都要翘起来,眼看着照着桃花脑袋就是一个脑瓜崩,师弟忙挨个拉开,又好生一通劝阻,老头才哼了一声表示原谅她的劣徒了。
这样吵吵嚷嚷的戏码,这几日每日都要上演几次,师弟显然已经习惯,劝起来得心应手。
桃花也不在意,摸了摸他的包裹,“东西都收拾齐了?昨日的药可带上了?”
“带上了的。”
“那法器呢?我前日给你那个?”
“也带上了。”师弟拍拍包裹,眼睛里水一样的亮和柔,他从怀里拿出把扇子,桃花便看到那扇子上新加了个扇坠,是那块黑色的星石,看起来打磨修整过了,是一团圆润的模样了。
“你做成扇坠啦?”
桃花惊喜,伸手接过细看。
“嗯,”师弟点头,“师姐那日说做成扇坠好,正好我新画了扇面,索性便做了。”
“甚好甚好,这颜色虽有些老气,不过倒也沉稳,你带着正好互补。”她将扇子放到他手里,将那坠下的星石也放到他掌心里,她想起那人也带着这样一颗星石,心底越发柔软起来,旁边的师父已经在催促师弟离开,她顿了下,声音有些缓慢的温柔,“这星石,能挡灾祸添福泽,你带在身上,就算……发生什么事了,也不要……害怕啊。”
其实很多话想说的。
譬如他们此番可能有危险,譬如他们可能会遇到魔族,甚至是会危机到他们的性命。
可这些话到嘴边的时候,就像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全都挡了住,她……不被允许说出。
是了,这里,是心障,她阻不了什么,她只能看着,只能等着,等着那不安变成真实,等着那真实展现在她面前……
心障要她崩溃,她便一定要扛住。
她答应了那人,要做神仙,以神仙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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