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将兔妖的事一并与洛止说了。末了道:“我问过他了，他也没干什么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事啊，他长在人间，免不得与凡人接触，往日回来的妖怪也没有这般事情……”
后面那句到底没说出。
吐槽护法处什么的，到底是妖界的家丑，跟神君还是不大能说出口的。
神君道:“今时不同往日，如今这般形势，妖界警醒些倒是好的。”
“还是魔界的事？竟也影响到妖界来了？”
她心内微震，虽知魔族近来总出幺蛾子的事，但下意识里还只是将此当做是魔族和神界的端倪，如今却连妖界也……那岂不是……
“莫不是又要……开战罢？”
洛止没有立刻否认，顿了下，“若非必要，能免则免。”
桃花清楚，这个时候他的态度基本就代表了神界的态度，神界确实也不是好战的一派，凡事更趋于保守。
“东西都收拾好了？我叫灵武去接你。”
说到这桃花才回神，忙道:“别别别，别叫人接我，我……我想了想，我回九重天怕是不大方便，且还带着兔妖呢……”
“不方便？可是谁又在你面前说了什么？”
“不不，不是。是我自己，”她顿了下，“我总归是妖怪，我们妖怪也是很骄傲的，我不乐意叫人背后嚼舌根，有一日回九重天了，也是用神仙的身份去，到时候看他们还能说什么！”
“还有啊……”她捏了捏手里的笛子，“我可是要潜心修道的人，你总在我跟前我还潜得下什么心嘛。”
传音阵里，他似低笑一声，问她:“依你之意，想去何处。”
“倒是知道一个地方的，唔……我近来想起来的，就是……我从前有个师父的，不是老桃，是更久之前……”
磕磕绊绊的，到底说了个差不许多。
她心里其实知道，此番说了，便是主动提了青蝉，便是在告诉他，她在慢慢的想起那些曾经的记忆……
她想寻一个合适的时机。
如今，是不是合适的时机她也不晓得，但说出这些的时候，她反而是松了口气。
“我其实，原先已想起一些了，只是断断续续，并不多么真切，有时也没多少真实感。便想着记起得多了再与你说的……神君一向大人大量，不会恼我瞒你罢？”
传音阵那端，过了一会才传来洛止的声音，他似轻轻提了口气又缓缓呼出，“你，想起多少了？”
桃花想了下，“我觉得应是大半的，当年在那处无名山修行的事，后来入神界入九重天，再后来，与你们结识的事。整体应是差不许多了，只是很多细节记不大清楚，只偶尔模糊一个残影。”
“嗯……”
桃花觉得他应是想说什么的，她其实有些想看他此刻的表情，又有些庆幸他此时不在身边，毕竟那当年的事，实在算不上一桩好姻缘，而后来的结局又是那般惨烈，倘若面对面来说，桃花真有些不知用何种表情面对。
如此，这般最好。
舒出口气，她自觉转了话题，问了他貔貅可还乖巧，又问了灵书有没有消息传来，待听到外头兔妖的动静，她便断了传音阵。
兔妖是奉桃花命令外出采买了——他进迷迭林之时，桃花给他喂了灵药，让他可以在林中自由出入。
新晋的跟班兔妖很是尽责，将桃花吩咐的东西都买了来，桃花一股脑将其装进乾坤袋，在兔妖的目光中，得意道:“怎样，我这袋子厉害罢？神君给的，”轻咳一声，“你看，神仙连乾坤袋都比咱们妖怪的好，可见修仙好处多多，大圣，齐天大圣你知道罢？那可是妖怪里一等一厉害的，现在也在西天任职了，这样的前辈都走的路，可见至少不是条错误的路。往后你也要潜心修行，要么成厉害的大妖怪，要么也修仙，晓得吗？”
自接收了兔妖，她从前做大王时的感觉又来了，时不时借机对兔妖教导一番。
偏偏兔妖是个极单纯的，对她的话简直奉若神祗，越发让桃花当人师当得上瘾起来。
此刻兔妖也是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，乖乖巧巧的点头，一副“哇你好厉害懂得好多不愧是桃花”的表情。
桃花点点头，哼着小曲继续收拾。
兔妖站近了些，问:“原先不是收拾了一波了？又加了这些东西，我们是要出远门吗？”
“差不多，那地儿是挺远的。”
“连这些果子都要带上？”
“是呀。不过不是给我带的，是给你带的。”桃花眯眼笑，“你忘了我要修仙啦？修仙第一步是什么，是辟谷啊，我估计只能喝点露水什么的。且修行起来昼夜不分，此去之地虽比妖界安稳些，不过你妖力实在……我不放心你自己出去，这些，就给你当存粮了。”
她拍拍袋子，一副“跟着大王有果子吃”的模样。
兔妖吸吸鼻子，拉拉她的衣袖，在她胳膊上轻轻蹭了下，“姐姐……姐姐对我真好。”
桃花最喜欢他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，他又长得极漂亮，她越看心里越软，对这声姐姐也越发受用起来。
二妖将东西收拾好，桃花给树屋做了个结界，期间兔妖一直跟在她身边，几乎是亦步亦趋的地步，桃花觉得他大抵还是不安，便也由着他。
离开妖界的时候是在晚上，妖界的晚上比白日热闹喧嚣，他们穿行在一众妖气里，飞行的时候也要格外小心，说不定途径的哪个树妖伸个懒腰就能抽你一脑瓜子，兔妖就被抽了一次，他眼泪汪汪的，桃花无奈，只得拉了他的手带着他飞。
出妖界的时候，大抵因妖王早有交代，倒也算顺利。一出妖界桃花便叫了云来乘着。
她在云上闭目思索，从这里到无名山路途遥远，且多年过去，她总要更小心些。
云是洛止送来的——桃花不让他派人来，他便派了朵云来。
兔妖尽职尽责的当跟班，撑着眼不肯睡，桃花见他困得眼睛又红了一圈，便叫他先睡一会，说路还远着呢，到时候她叫他。
兔妖摇摇头，“不行，我是姐姐的跟班，姐姐还没休息，我怎么能先睡。”
他在人间那陶家后厨里被关了数日，见了许多下人丫鬟的，对跟班的理解倒是……很到位了。
桃花道:“那我是不能睡呀，我要是睡了谁带路，赶明一觉醒来这云飞到魔界去了怎么办。”
她是带着打趣的语气的，兔妖听了却是愣了那么一下，桃花看他神色，“怎的了？吓着了？我就说说而已，莫怕啦，不过你这胆子……”
“我胆子不小的……”兔妖小声反驳，又道:“只是前夜在栖梧山，他们与我讲魔界，将魔界说得……可怕极了，姐姐，魔界当真那么可怕的吗？”
桃花摸摸他的脑袋，思索道:“我也并未去过魔界，但我觉得，魔界可不可怕这件事，得看从谁来说。就好比普通凡人啊，会觉得魔族可怕，毕竟他们嗜杀又残虐，可是对魔族或者好战的妖邪，便觉得魔界是圣地了。”
兔妖似思索了一会，“姐姐并不好战，所以姐姐也不喜欢魔界的吗？”
桃花挑了下眉，“算是罢，唉，姐姐我也不是当年了，现在觉得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挺好的，老是杀杀打打也没什么意思，尤其他们自己在魔界斗也就算了，搅得五界不宁着实没有公德心。小凳子，你可不能学他们哦，我们妖怪也是有素质的。”
兔妖点点头，过了会，桃花以为他低头打瞌睡的时候，他又突然问:“姐姐当真没去过魔界？”
“没有呀。”
桃花几乎立刻便这样答，说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，她自己回想从前的时候，是有一段游历的经历的，每每想起或是提起，用的都是“五界四海”这样的词，若是她没有去过，那说五界岂非是不够严谨且有吹牛皮的嫌疑？
照着当年她的性子，说不定当真去了一趟也说不准，那是她还没想起？
她兀自思索一会，正要与兔妖说话，才发现他这次真的睡着了，枕了她半片衣角，蜷着身子躺在了云朵上。
她不觉失笑，从乾坤袋掏出个毯子给他盖上，心道果真还是个孩子呢，困了到底熬不住。
这样想着，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那场梦里，她也用这般心绪照料另一个少年来着……
那也是个极好看的少年，有一双浅色的眸子，叫她师姐的时候总是含着欢喜的……
脑中一直疼痛，她捏着太阳穴打住了回忆。
不可强求，不可强求……
她默念这四个字，那些痛意缓缓消失的时候，她才轻轻吐出口气，也许当年青蝉的回忆，她记起的，并不足大半。
云极快的飞着，月光从更近的距离倾洒身上，离开妖界的桃花并不知道，她前脚才走，琉离便收到了神界发给冥、妖两界的信，信上只一行字:
魔君失踪，如有端倪，速报九重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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