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老城主的声音低哑暗淡, 因为大病一场, 哪怕得到救治, 也伤了根本, 说出的话都带着喘息声, 不过就算这样,在寂静的房间里,他说的话也全都成功地传到众人的耳边, 秦珩心中一叹,有种“果然如此”的感觉, 不同于秦珩在心中叹息,楚留香直接叹出了声, 聪明如他, 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, 就已经提取了足够多的内容,他也能想象得到老城主为何要这么做。
只有叶孤城, 固执而坚定地反驳,“父亲,您别这么说。”
最后面的徐庆跟着附和,“对啊对啊,老城主, 有什么隐情就说出来,我们这么多人, 定不叫那恶人的计谋得逞。”他话音刚落, 被他二哥狠狠地锤了一下, 韩彰喝道,“你给我闭上嘴巴!”
徐庆十分委屈和不解,但他知道,只要有他不懂的事儿,听他二哥的就是了。所以他没有多问,而是摸了摸被揍的脑袋,默默缩了回去。
韩彰叫那棒槌闭嘴后,拉着他又后退了一步,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找个地方坐下了。人家的家务事,而且还上升到城主的权力的更迭,他和徐庆只是两个小人物,没必要掺和到这里面,跟展昭时不时地打上一架就够费力气的了,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其他?
韩彰想了想还觉得有点不保险:如果事后人家恼羞成怒,找他们茬怎么办?就因为听了一段不算内情的内情,而且还不是那么情愿地听。
他觉得不能把希望寄于这帮人的良心发现,因为他五弟说过:良心这个东西,团吧团吧早就没有了。他们五鼠只有坑别人的份,哪能给别人机会坑自己呢?
这么想着,韩彰坐也不坐了,拉着徐庆干脆利落地告别,“既然老城主身体大好,看样子也不需要我等帮忙,那我等就告辞了,”他还生怕叶孤城和老城主觉得他的话不够诚恳似的,假惺惺地加了一句,“如若有什么需要的直言便是。”
叶孤城闻言,勉强收拾情绪,连客套都不愿,也跟着道,“多谢韩义士,那在下就不送了。”
人家愿意来,就已经是情分了,既然要走,又有什么要拦住的理由?更何况,叶孤城现在更想弄明白父亲为何这么说。
于是一个想走,一个不留。
韩彰带着徐庆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城主府。
憋了一路的徐庆终于忍不住了,两个人在回浮空岛的路上,他问二哥,“我们为什么要走?楚留香那三个人都没走,而且老城主到底什么意思啊,为什么不追究下毒之人?”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,问题多的让人想闷住脑袋揍上一顿。
而韩彰脸色都没有变,显然已经适应了徐庆这个样子。
等徐庆将问题都问了个遍,他才不紧不慢地道,“这次出门前,大哥让我看着你点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你聪明。”说完不等徐庆的反应,恨铁不成钢地道,“之前老城主说的什么意思品不出来吗?他明明对中毒之事心中有数,而什么情况会出现一个人甘心喝下□□也要瞒着缘由?”
徐庆一愣,喃喃地说不出话。
“再想想这毒是叶孤城接任城主之位前后中的,啧啧,白云城水深啊。”韩彰摇头晃脑,他侧头看见徐庆还是一脸茫然,也不强求他明白,直接下了定义,“不管怎样,都不是我们该管的。好了走了,该去给大哥他们买些手礼带回去,我们也该回去了。”
韩彰一锤定音,然后就朝着白云城里卖特产的店铺走去,剩下徐庆嘟嘟囔囔,“这才出来没多久,就要回去了,浮空岛待得我都腻了。”这么说着,他却转眼就将纠结的问题抛在了脑后,追上韩彰后才道,“不过认识了几个不错的人,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见。”
韩彰知道他说的是楚留香三人,他的脑中闪过那个名叫秦珩的人,轻而易举就解了让他绞尽脑汁也没有解开的毒,眼里闪过战意,“总会遇到的。”
两兄弟的身影渐行渐远。
而城主府里,楚留香他们却听了一个与之前猜测截然相反的内情。
白云城世代相传,每任继任者都是叶家人,而叶家人属于前朝遗孤,只不过他们向来没什么野心,所以龟缩在白云城中也完全可以接受,世世代代经营着白云城。
只不过为了防止白云城的当权者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,因为白云城说到底是一座城,而且还很富庶,为了避免当代城主想要用白云城的势力积攒自己的势力,然后发展出一个国家什么的,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所以叶家祖先就和京城皇族有了秘密协约,大概的内容就是城主只能有一个,如若有了新城主,那么老城主必须是被淘汰的那个。
往任城主在传给下一任的时候,就已经是行将就木,很快就驾鹤西去了,所以根本没有面临这个残酷的现实。
而叶孤城,他太优秀了。
只不过他的性格还不够有韧性,过刚者易折,善柔者不败。他作为一个剑客,已经足够了。但他作为一个掌权者,还不够格。
所以老城主就设置了一个考验。
以自己的性命为验。
本来这两年,老城主就感觉到了瓶颈,武功的境界上不去,寿命也就到了,武功越往上练,面临的考验就越多,过不去,就停止向前,老城主狠狠心,干脆放弃了更近一步的想法,而是一手设置了这个考验。
老城主的寿命就算不服毒,其实也没有几年好活,只不过他更狠心地加快了这个步伐,将好几年的寿命压缩在十几天之内,他只是想看看作为他的继任者,当他突然倒下,白云城初现纷争的时候,叶孤城会如何做。
这就相当于将整个白云城的未来系在了叶孤城的一念之间。
新城住根基不稳,老城主危在旦夕,城中那些有些想法的人就会蠢蠢欲动,能不能过了这一关,就看叶孤城够不够狠心了。
让人遗憾又欣慰的是,叶孤城心够狠,他很快就坐稳了城主的位置,但他的心又不够狠,对他这个糟老头子根本不放手,哪怕折腾的整个白云城都抖三抖,也要救他。谁知道,还真的让他救回来了。
——那可是五百种不知配料,不知毒物,不知分类的混毒,让老城主心酸的同时,又有种认命之感:算了算了,城儿只有自己一个爹,心软一点又如何?
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时候,看叶孤城整个人如一柄利剑,伤人的同时又割伤了自己,难道就不心疼吗?不焦急吗?他着急,不管是作为他的父亲还是别的什么,只不过那时他后悔也来不及了,毒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剧烈和痛苦,而他为了没有退路,根本就没有制作解药,就在他以为就这样下去,叶孤城越来越冷,最后失掉最后的温情的时候,楚留香几人来了。
他就这么在弥留之际,又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了。
老城主说着说着,眼泪又落了下来。他抬起干枯的手,忍不住地抚摸叶孤城的头发,仿佛要把这些天落下的所有都补偿回来。
叶孤城早就在听到老城主说明原委的时候就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床前,垂着头,看不清脸色,然而他死死蜷着的,抓着老城主不肯放松的手,却将心思暴露无遗。
叶孤城的心中惊涛骇浪,他从来没这么感谢过老城主的活着。诸多想法,都败在了老城主还活着这一个事实中,只要人活着,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。
什么考验,什么协定,全都见鬼去吧!
秦珩站在一边,从头听到了尾,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一位父亲,但他从没有这么清醒过,他突然意识到:不管什么都是有理由的,在小说中,叶孤城没有过去,出场之时,他就已经是那个凡人仰望,能和剑神比肩,浑身冰冷似雪的男人了,他的剑道修无情,就像为了和西门吹雪的有情道相对应一般,但其实他们是一种人,都是内心柔软的人,只不过西门吹雪还有一个朋友,还有爱人,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不近人情,而叶孤城呢?他什么都没有,一个堂弟,还是疯狂迷恋西门吹雪的那种,叶孤城比起西门吹雪来说,更加冷硬。
他的柔软,只为了少数人存在,而如果,他的柔软那会儿已经不在了呢?
秦珩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,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老城主的做法,但他庆幸叶城主的软肋还在,别的他不知道,也说不出什么高深的话,但他明白,人是不能没有感情的,亲情,友情,爱情,如果没有,那这个人离死也就不远了。
书中的叶孤城为何在众人的疑惑中要去挑战朝廷的权威?为什么要去篡位?
秦珩还是没有答案,但他已经可以露出笑容来了。
事情就在这兵荒马乱之中结束了,至于后续,还是人家大小两个城主商量来的好。
老城主在秦珩的帮助下(樱花妖和桃花妖的帮助下),很快恢复了元气,哪怕还是有些中毒之后的后遗症,但已经难得的可以下床走走了。他们听说秦珩和楚留香本就是来白云城养伤加游玩的,二话不说就在城主府安排了住处,好说歹说地将人请了进来。
三人谢绝了城主的热情挽留,不好拒绝那些珍贵药材,于是都收下了。
因为这件事,叶孤城那个冷冰冰的棺材脸也解冻了许多,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浅谈几句,琴棋书画无所不会,让陆小凤常常感叹人不可貌相。
叶孤城在又一次将他们送回住所后,郑重地朝他们三个行了一礼。眼睛注视着秦珩道,“大恩不言谢,今后有什么事,尽管来白云城中找我,来信也可以,必不推辞。”
秦珩嘴边的笑轻快又放松,“关于这件事,都说了不要再提,”他笑着回道,“朋友之间,不必如此。”
叶孤城一顿,嘴边罕见地勾起了弧度,“是,不必如此。”
晚间,三人对着月色把酒言欢,当然,是陆小凤和楚留香把酒,秦珩言欢。
……他对于自己的酒量完全没有信心了,所以就算陆小凤撺掇他,他也默默摇头,然后在楚留香的视线中慢慢红了脸。
…………反正,他也不知道自己羞耻个什么劲儿。明明都报复回去了(他自以为的)。
楚留香和陆小凤也很开心,不光是认识了一个新朋友,还因为这个朋友没有得到悲剧的结果,就算他们这种事情看得多了,却不代表他们心中不想事情变好,这般结局,怕是最好不过了。
酒过三巡,那两个人天南地北的聊,扯东扯西的,秦珩干脆就不理他们,静下心来观察自己的游戏界面。
游戏界面比起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变了好多。
热闹了很多,再也不是最开始只有雪女一个孤零零地只能选择沉睡,而是现在也可以在町中开个聚会,桃花妖拉着刚被召唤出来的樱花妖,和萤草凑成一堆儿,雪女则端着没有一丝热气的糕点款款走来,也不知她们怎么做出来的糕点,而丑时之女也没有了神经质的笑,看起来正常了很多,至于姑获鸟,则面带纵容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,时不时转一转伞剑,然后很快,就被注意到她的萤草几个拉了过去,吵吵嚷嚷地,只要看着,就让人忍不住微笑。
他看着暗着的式神录,琢磨着这次召唤谁来,这次的任务早在老城主睁开眼睛的刹那就已经完成了,给的灵力很慷慨,让他很有些蠢蠢欲动,他目前召唤出来的都是小姐姐,还是sr卡,那么……ssr呢?
他的视线落在ssr的那一排,在茨木那微微亮的卡上停顿了一下,然后定格在他旁边的另一个ssr大天狗。
对于这个式神,当初秦珩为了得到他,故事真是说三天也说不尽,基于这种复杂的心态,秦珩就决定要尝试召唤他的大天狗,不过因为有了前车之鉴,他生怕就像上次一样,召唤到半路灵力不济,差点晕倒,还吓到了楚留香,他们现在可是在聚餐,这时候的他要是昏倒一下,可就真的好玩了。
秦珩也不好意思再做出这种良心会受到谴责的狗屁事儿来,他趁着面前这俩人聊得正欢的时候,感受了一□□内奔腾的灵力,估摸了一下召唤一个ssr这些够不够,然而实在是没召唤过,没经验,于是尽可能的挤出更多的灵力,是谁说的,灵力就像时间,只要挤挤就有了(?),秦珩坚信这一点,要不然之前的几次他怎么都平安度过了呢?这么想的他下意识地忽略了他每次挤完灵力半死不活的模样。
自认为做好了准备,也不想再磨磨唧唧的,他指挥着灵力,稀里哗啦地往大天狗的ssr卡上冲,活像洗白菜,一次不亮就冲第二遍,两次不亮就冲第三遍,庆幸任务给的灵力还是足够召唤出来的,就在他冲完第四遍打算冲第五遍的时候,也不知是不是被秦珩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打败了,一个清冷低沉的男音在秦珩的脑中响起,“吾名大天狗。”
秦珩的眼睛一亮,就差没同时高喊一声:狗子!摇摇欲坠的理智,在他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前拉回了他,让他憋回了那句话,而大天狗,在察觉到他的阴阳师大人并没有下一步指示后,扇扇翅膀就落到了町中的庭院里。
正在聚餐的几个妖怪见到大天狗,就没有秦珩表现的矜持了。
桃花妖嗷地尖叫一声,起身就要往大天狗的身上扑去,嘴上喊着,“大天狗大人!”而其他的几个见桃花妖如此,要么面露担忧,要么幸灾乐祸,要么满脸羡慕,总之,没有一个阻止她动作的,唯有樱花妖怕好友因为大妖怪的威压而出丑,想要出手阻拦,却没有桃花妖的动作快,眼睁睁地看着她扑到大天狗怀里。
那一瞬间仿佛空气都静止了。
说实话桃花妖在扑过去的时候,已经做好了被推出去的准备,都想好了被推出去后的反应,要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尴尬。
然而落入大天狗的怀抱后,一秒两秒三秒,桃花妖竟没反应过来,还下意思地抬头看了大天狗一眼,然而后者的脸冷归冷,手却没有选择推开,桃花妖在回过神之后,陡然爆发了一声充满真情实感的尖叫,然后牢牢地抱住了大天狗。
大天狗在僵硬了一瞬后,努力的放松自己未果,直挺挺地任由桃花妖抱着,也不挣扎,只是别过头,沉默不语。
众人一愣之后,瞬间对大天狗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。
大家叽叽喳喳地围着他,说个不停,而几个小的,全都挤过去蹭蹭抱抱,就连极易害羞的萤草,也被拉着向前靠近了几步。
大天狗不自在了一会儿,倒是没有阻止众人的热情,哪怕没有接话,也任由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,后来大家更是邀请大天狗一起参加他们的聚餐,大天狗一直沉默着,却顺从地跟着他们的步伐往前走。
因此,众人也不计较他的寡言,带着十二分的热情帮助他融入这个大家庭。
秦珩看着,嘴角就像拉不平一样,笑容满满。
然后就被陆小凤的叫声拉回了注意力,“你别以为七童和老姬都不在了,你们就可以躲避那个赌!”
“赌?”
秦珩一愣,不过很快,他就从记忆疙瘩里找到了关于赌的记忆,然后瞬间,“……”
说实话,要不是陆小凤不提,他真的就忘记了。
秦珩定睛看他们两个的样子,一个满脸通红,一个脸倒是没红,而是眼圈红红的,猛地一看还以为是哭了,他一惊,问道,“陆小凤你哭什么?”
陆小凤眼神迷离地瞪了他一眼,冷哼道,“没哭!喝醉了就这样。”
还知道自己喝醉了什么样,应该是没怎么样吧。
秦珩松了一口气……个屁啊。
这时候坐一旁的楚留香说话了,他转过来看秦珩,“之前说的那个赌你还记得吗?”
……听着语气,就知道这又是一个醉鬼,秦珩心里叹息,面上却道,“我当然记得,以瀚海的地下宫地址为赌注,谁输了谁穿女装啊。”然后他不等楚留香插话,立刻道,“但我们当初进了皇宫就看到了无恨师徒二人,也没来得及去找地下宫,所以这个赌严格来说是不成立的。”
当初他们根本来不及去地下宫找无恨大师,楚留香就“幸运”地在宫殿旁就遇上了他们,接下来就是生死危机的一刹那,然后昏天暗地的打了一通,几近全军覆没,后来兵荒马乱的,谁也没有心思去找一个敌人没有去的地方,哪怕是据说里面好东西特别多,也没有。命都的是艰难保住的,还怎么在意一个地下宫的位置?
这样的前提下,也难怪他们把这个赌忘在了脑后。
楚留香艰难思考了一下,觉得是这个理,然后一致对外,朝陆小凤说,“你也听见了,这个赌严格来说不成立。”
陆小凤手提一坛梨花酿,“咕咚咕咚”几口后一抹嘴,控诉道,“你们现在是一伙儿的了。”他将手中的酒一放,“咚”的一声,不干了,酒精放大了他的感官,陆小凤只觉得他从来没这么想念花满楼过,冲天的委屈让他不依不饶起来,“那不行,说好的赌就要兑现赌注,你们别以为靠耍赖就可以躲过去。”说是这么说,陆小凤却知道,这种情况下,要是这两个人真的耍赖,他还真没什么办法,只能认栽。
索性也说过这个话题也不再继续,赌注只是一个玩乐,要较真可就不好了。
于是陆小凤顺势开启了另一个话题,楚留香因为酒精而慢半拍的脑子把他的话转了一圈,还没来得及接话,就听他说起别的,于是楚留香很轻易地就被带偏了话题。
在场唯一清醒的人,看着这两个醉鬼,眼睛一转,来了个主意。他也不劝他们少喝了,反而在院子了搜寻一圈,将几坛没有开封的酒一个个地提上了桌,然后不等他们拒绝,就掀开了酒坛,浓郁的酒香顷刻散发出来,让陆小凤沉醉地眯了眯眼,叫好道,“爽快!”
而楚留香唯一的一点神志提醒着他拒绝,却很快淹没在秦珩殷勤地倒酒中。
“来,让我们不醉不归!”
“好!不醉不归!”
月上西头,就算一向能喝的楚留香都摆摆手,含糊不清地道,“不喝了……不喝了……”
秦珩举着酒坛,看向陆小凤,后者早就酒精打倒,这只叽叽喳喳的陆小鸡早就摊在桌子上变成了一只醉鸡,嘴上还乱七八糟的呢喃些根本听不出个数的话。
秦珩放下手边装饰用的酒坛:里面哪里还有什么酒?全都被他一滴不剩地喂到了这两个醉鬼的嘴里。他也不指望轻微的动作能叫醒陆小凤那个醉鬼,看着楚留香还留有一丝清醒,只不过看上去也要睡着了,他打算不浪费时间,直接将人叫醒。
…………不是那么清醒也是可以的。这么想着,秦珩嘴边的笑分外像一个拿着叉子就可以去客串小恶魔的人了。
秦珩走到陆小凤的身边,附耳道,“清醒了,陆小鸡啊,你是不是对我们耍赖特别生气,想不想重新赌一下?”
陆小凤扭一下头,哪怕醉着,对“赌”这个字还是非常敏锐,闻言他问,“你想怎么赌?”
秦珩笑着,没有接话,紧接着去吵楚留香,在他的耳边问了同样的话,等到两个醉鬼都了解了他的意思,这才慢悠悠地道,“我们的赌注还是女装,但这次我们赌的内容变了。”
“你们看这天也黑了,我们也不好赌一些高难度的,我们就用轻功在围墙上绕一圈,谁最先到达院子中央谁算赢,剩下的两个就算输,怎么样?”
“兄长们都醉了,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也不能比试一些难度高的,你们看这围墙高度不低,现下用来比试正好,你们觉得如何?”秦珩还假惺惺地询问了一下他们二人的意见。
这对于两个武功高手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,再加上酒精的熏陶,完全失去了该有的警惕心,不仅一口答应下来不说,还良心满满地担忧起大尾巴狼秦珩,“小珩,你的轻功不好,对你岂不是很不公平?”
秦珩笑眯眯地道,“没关系,作为小弟,就是要让着一些兄长们。”
如果这是他们清醒的时候听到他说这话,完全无力辩驳,打一顿都算少的,然而现下只有那么一个清醒的,所以注定剩下的两个人是被忽悠的那个。
陆小凤闻言感动的眼泪汪汪,配上那醉酒后红彤彤的眼眶,还真是分外有说服力,至于楚留香,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,但陆小凤都同意了,他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,稀里糊涂地就点头了。
一刻钟后三人站好,楚留香和陆小凤站在围墙上,而秦珩,则站在院子中央,在他们两个看过来的时候,一本正经地严肃道,“我就作为裁判,二位兄长加油。”
…………不是,好像哪里不对啊?
然而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,秦珩就一声令下,“开始!”
身体比思维更快地运起轻功,短短的一圈围墙很快就跑完了,等他们跑到院子中央看见秦珩的时候,就见后者笑嘻嘻地举手,“不好意思,两位兄长,我先到了!”
…………不是,你根本就没跑吧???
陆小凤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,他很生气,他很委屈,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。
只不过之前秦珩是带着楚留香欺骗他一个人,这会儿是连着楚留香一起坑,……他竟然有种诡异的满足感。
陆小凤一张嘴,秦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,上前一步搂过陆小凤的脖子,另一只手不忘公平对待地搂过楚留香的脖子,于是这仨人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姿势站在院子中央,秦珩说,“你们说要赌的,现在要耍赖可不行啊。”他恶人先告状,就因为知道他们现在脑子跟不上,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,“刚才是不是这么说的,先到这里的赢了,后到这里的输了,你们看,还有画好的线呢。”他带着他们转了个身,艰难地在搂着人脖子的前提下,指了指脚旁边的一条横线。
等他俩迟疑地点头,秦珩又道,“而且赌的就是围着围墙跑一圈,现在跑也跑完了,小弟我选这个内容还是照顾两位兄长,该兑现赌注的时候了,你们不会不照顾小弟我吧?”
“…………”
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,但就是想不起来,陆小凤十分难受。
而楚留香,感觉他都快要睡着了,秦珩说啥他都点头,让后者对他的态度特别满意。
……总觉得等他清醒的时候,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困倦。
就这样,一个拖后腿,一个死活思维跟不上节奏的两个人对上在场唯一清醒的秦珩,完败的结局显而易见。
见到这两个人被自己折磨的纷纷点了头同意赌注,秦珩这才“大发慈悲”地放人回去睡觉,笑得如同成功偷了鸡的狐狸。
……咳,不管怎么说,目的算是达到了。
秦珩目送二人进房,动作愉悦且心甘情愿地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,然后也不管天色早晚,通知了精通化妆的婢女明早来敲门后,心情分外愉悦地回房休息了。
翌日。
在陆小凤和楚留香还沉浸在香甜睡梦中时,就听见有人叫门,然而困意实在正浓,再加上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,陆小凤也就朦朦胧胧中不再在意,翻了个身继续酣眠。
日上三竿,等陆小凤恢复意识时,就感觉到自己脸上不间断的轻微触碰,他骤然一惊,猛地睁眼,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女人的脸,陆小凤瞪大了双眼,口中快速而准确地吐出一连串的话,像是吐豆子又快又急,“你是谁这是哪我没有需要你该去哪去哪。”说完了,才发觉自己的话有一丝丝的直接,还想再描补描补,余光就看见了站在那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秦珩,就连他嘴边不怀好意的笑都是那么的明显。
“……???”陆小凤到了嘴边“你为什么在这儿”的话,在脑海中闪过昨天晚上的片段后,立刻被他咽了回去,脸立刻就绿了。
他这才注意到,最开始惊醒他的,就是婢女在他脸上上妆导致的细微痒感。
……陆小凤实在不敢想象现在他是个什么模样,于是又想到了跟他同一个下场的楚留香,有人和他一样被坑,心里就舒坦了许多,忍不住幸灾乐祸道,“楚留香人呢?他‘打扮的’如何了?”
秦珩不知想到了什么,脸上的笑绷都绷不住,“扑哧”一声笑得比谁都欢快。
陆小凤还想深究,那个奉命来给他打扮的婢女忍不住了,眼里带了笑意打断他,“小姐,还请您起身,该换衣裳了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一句称呼,成功打消了陆小凤还想细问的念头。
秦珩笑了,淡淡道,“那就请陆大小姐慢慢换衣裳,我去找楚姑娘聊聊天。”说罢,再也忍不住,关上门哈哈大笑起来。
陆小凤愤恨道,“别以为关上门我就听不到了!”然后在婢女的示意中一脸不情愿,但还算配合地伸出毛茸茸的腿穿底裤,手忙脚乱地换完衣裳,陆小凤的脸都绿了,也不知该说他的腰都快勒断了,还是该问镜子里那人谁啊。
而陆小凤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,楚留香也并不好过。
特别是身边时时刻刻跟着一个幸灾乐祸到毫不掩饰的秦珩时,想起他就是导致自己落得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,脸色更加不好看。
然而秦珩笑意盈盈地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好意思来,脸皮厚的楚留香甘拜下风。
楚留香跟自己生了会儿气,然后臭臭地开口道,“这么坑我们你开心了?”
“特别开心。”这人回答了还不算,招人嫌的还加了一句表示强调的“特别”,好像骄傲的不行似的。
楚留香一噎,十分不想配合。
秦珩觉得自己坑了别人,哪怕是为了让楚留香继续配合呢,也该哄哄人家,生怕他不玩了。
于是接过婢女手中的眉笔,坐在了他的面前,在楚留香又臭又惊恐的视线中,尝试着在自己的手上画了几笔,可能是对画的这几笔比较满意,他抄起眉笔就想往楚留香脸上招呼。
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楚留香避无可避,强忍着逃跑的欲望,让他画了一笔。
旁边待命的婢女看了一眼,恭维道,“公子画的还不错,”为了加强可信度似的,又加了一句,“这种眉笔,很多闺中女子都用不好呢。”
楚留香十分感动,然后想要拒绝,不了谢谢,她的夸奖好像刀子刮在他的身上,秦珩笑眯眯的脸也分外可恶了。
他忍住想要翻个白眼的冲动,然后呵呵一笑,不想让秦珩太痛快,转头问那个尽职的婢女,“姑娘,就秦珩,哦,就你身边的这个男人,如若是他穿上女装,效果如何呢?”
那婢女原本在给楚留香搭配要穿的衣服(因为是男人的尺寸,女装也是经过特殊制作的),听了这个问题先是一愣,然后看向放下笑容的秦珩,眼睛一亮,就连回答的声调都调高了一些,“您别看这位公子十分英俊,但如果换上女装相当好看哩,就像您,是男人的那种硬气,怎么说呢,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,换上女装后也会有违和感,但这位公子不会。”
——听到这儿,秦珩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:怎么了怎么了,我就不是男人的硬气了??怎么穿个衣服化个妆还带人身攻击的?
就听婢女继续道,“这位公子的五官生的好,就算穿上女装也不觉得违和呢。”
……啥意思啊,怎么人家穿就像个男人,到自己这边儿就变成不违和了??
总结来说,就是楚留香穿着女装不好看,他穿就好看了?
秦珩没了笑容甚至还有点不高兴。
这话被赶过来的陆·大小姐·小凤听见了,他也顾不上他现在狼狈的模样了,开口就道,“老楚,我们按住他,要死一起死!”
然而不论是该给他回应的楚留香,还是听了这话因为强烈求生欲想逃跑的秦珩,全都没心思理会他了,只顾得上哈哈大笑。
是那种顾不上形象,前仰后合的笑。
陆小凤来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,谁知道真正面临这样的场面时,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。
陆小凤原本的脸就很嫩,这也是他为什么留了胡子的原因,这样会让他看起来成熟一些,给人有更多的安全感,而现在呢,陆小凤的两撇胡子被剃掉(其实被剃的时候他还炸毛了,只不过自己打的赌,哪怕被坑也要含泪兑现下去,这才是他没有逃跑的主要原因)后,完全凸显了他大大的眼睛,长长的睫毛在刻意的衬托下,简直少女感十足,再加上他的个子不高,配了一件鹅黄色的外套,一条显得略中性的浅色裤子(死活不穿裙子),搭眼一看,还真以为是个未及第的少女出门游街呢。
看到陆小凤的成果,给楚留香搭配衣服的那位婢女眼睛一亮,挑选了略显成熟的风格,强逼着楚留香换上之后,就连秦珩都有一瞬间的失神。
然而很快,就从那种刚见到的惊艳中回神,同样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这不是说楚留香扮相不好看。
而是就像那位婢女说的那样,有的人的五官就是自带硬朗的,让人搭眼一看,就知道这是个男人,而不会误会成女人,哪怕他穿着女人的衣服也不行,你看着他,就会觉得哪里不对,不会觉得好看。
这不是贬义,而是事实如此。
实际上楚留香的打扮已经很亮眼了。
不同于陆小凤的少女打扮,而是成熟一些的红黑色长袍,里面是一件用精细金色绣纹勾勒的长裙,细致地描绘出身形,艳红色的唇色又显得热情似火,再加上他面上的不苟言笑,偏向成熟稳重的风格形成强烈的反差,让他看起来气场十足。
只不过,这个人怎么看,都不像一个女人罢了。
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!!”
秦珩笑得正欢的时候,被嘲笑的楚留香和陆小凤则默契地对视一眼,一人默默堵住了出口,一人上前一扑,按住他惊慌下挣扎的手,楚留香张着烈焰红唇,冷冷地说,“三个人的女装才叫女装!”
被压着的秦珩一愣,随后不知被戳中了哪里的笑点,连挣扎都顾不上,一人笑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。
背景是两张又青又绿的楚·姑娘·留香和陆·大小姐·小凤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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