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 章 我没有跌进我哥的怀抱,也没有预想中的疼痛,甚至连耳边的风声都没有响起。我逐渐意识到手腕一圈传来的阵阵凉意。 有人在我摔下去的那一刻伸手拉住了我。 我应该感到愤怒吧。因为那人在我鼓起勇气,放下所有念想,准备与我哥相聚之时,拉了我一把,将我拉回这比地狱还黑暗惨烈的人间。 只是当我抬头看见那只手后,我却平静下来了。是幻觉吧。视线中因使劲捏着而泛白的指关节微微颤抖着。纵使悬空于十七楼,阵阵寒风从脚底掠过,寒冷中脚踝上那个无穷大的印迹早已麻木而显得没有那么疼了。我笑了。临死前再见我哥一面,就使是幻觉,也值了。 而拉住我的人没有松手的意思,反而一用力将我拉了上去。我被拽着跪坐在天台地面上。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,远处暮色中绽开一朵灿烂的烟花,照亮了我哥苍白的脸。 我愣住了。 在我哥走后的这近五个月里,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再站到我哥面前我会说什么,是诉说我这半年的委屈,还是哭着与他互诉爱意。但我都没有,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,直到我哥用他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。 我感到有湿热的东西从脸上划过。我张了张口,声音却是哑的。“你去哪了。”我质问他。 我哥的眼睛红了,两只手颤料地摸上我的肩。我猛地扑入我哥怀里手臂死死环在我哥身上,如果我和我哥用骨血融合在一起,那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吧。 数月积压的痛苦、不甘、爱意让我终于控制不住吼了出来。我如野兽般,疯狂吼叫着。我想如果父母见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吓一跳,骂我一句“疯子”然后送我回那永不见天日明经神病院。 “陆修远....” 我哥将我抱得更紧了。 “……哥在。” 那晚在天行上我们都释放了最原始的天性。没有做任何措施,我哥就那样进入了我。那样的性是痛苦的,没有欢愉,但这让我觉得真实.我不断用沙哑的声音喊我哥。 “陆修远!来啊!干死我啊!" 耳边是我哥粗重的喘息。纵然寒风刺骨也抑制不住我的躁动。我最后的印像是我哥在我耳边说了一句。 “修漫,哥爱你。” 第 2 章 “起床了!修漫?”赵芨朝着上铺的我大吼着。 “嗯……”我翻了个身,闭眼再眯了会,不知不觉间,又睡了过去。 我做了个梦,梦里,我好像穿着迷彩服,在烈日下暴晒,身上都是黏腻的汗液,坚持不住时,被一个模样凶狠的男人用铁棍打了后背,但是被我身旁的男生挡住了。 他在替我挨打,我下意识就这么觉得。 我努力地睁开眼想要去看清他的脸,可怎么也看不清。 “喂!陆修漫,你还不起吗?” 赵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,我脑子嗡嗡的,有些头疼。 “陆修漫!要迟到了!”赵芨的声音终于清晰地传入我耳中,我猛地睁开眼,急促地喘着气,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。 我有些想吐,但还是强压住翻腾的胃。 我动作迅速地下了床,又去洗漱换衣,在赵芨一声声的催促中,拿着手机出了门。 “老师,你好,我能不能不军训啊?”我看着眼前面目严肃的老师,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。 “同学,不是老师不通融,你这样办,对其他同学也不公平啊。”他抬了抬眼镜,上下打量着我。 “老师,我身体不行,诺,你看,我有病例单,能不能通融一下啊老师,麻烦了!”我从手机里找出病例单的照片,递给他看。 他皱着眉头,仔细看着手机上的病例单。 “你的情况我知道了,我带你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吧,老师也拿不准。”他把手机还给我,又对着赵芨他俩说:“你们先去集合。” 校长办公室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,我刚进去时有些排斥,甚至想吐,但还是忍住了,因为我看见了他。 是的,我看见了陆修远。 老师领着我进去,我却心不在焉,只看着陆修远,他低头视物的样子让我感觉有点熟悉。 “校长,这个同学心理上有些问题,导致他参加不了军训,您看……”老师指着我,向校长介绍着。 校长摆了摆手:“你就是陆修漫吗?” 我点了点头,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校长,想吐的感觉愈发上涌。 “你的父母跟我讲过了,你不用参加军训,这几天,你就熟悉熟悉校园吧。” 他目光紧紧盯着我,让我浑身难受,身体有些不自觉的抖动。 我看了眼他桌子上的名字: 宋弥章。 有点耳熟,是在哪里听过吗? 我应着他的目光笑了笑,但我觉得那时的我笑起来肯定奇怪。 “宋校长,你说的我会考虑的,这个同学我能借走一用吗?”陆修远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。 我对他投去感谢的目光,他也致我以微笑。 心跳又开始加快了。 我赶紧偏过头看窗户,却发现窗帘紧闭,上面还有一些暗色的污渍。 我觉得奇怪,再转头看向宋弥章,他紧紧盯着我,模样笑眯眯的,却让我有些汗毛耸立。 “好的,去吧。”宋弥章粗犷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。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,陆修远就拉着我的手,脚步急促地离开了。 本能驱使我回头,但我忍住了,不知道为什么,冷意从脚背传满全身。 陆修远把我带到了一个树荫密布的小道上,回头满是担忧地问我:“你还好吗?” 我疑惑地看着他:“为什么要这么问?我应该害怕吗?”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张,最后沉寂下来。 “没什么,不用在意。”他松开紧握着我手腕的手。 我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,却也没有勇气握住他的手。 “陆修远,你刚才和校长说什么了?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?”我看着他,眼里满是好奇。 “我大三,说起来,你该叫我学长呢!”他弯了弯眉眼,眼里含着缱倦的温柔。 我有点犹豫,那声学长卡在喉咙里,我总觉得,我不该喊他学长,应该喊…… “嗯?怎么不叫?”他眼底闪过狡黠,嘴角因我犹豫的神色而微微上扬。 真是个愉悦犯! 他看我不好意思喊,便转过身,叹了口气:“哎~我刚刚可是帮了你,恩将仇报啊!” 看他要走了,我也顾不上那么多,慌乱地喊了一声:“哥!” 他的背影僵住,然后缓缓转过头。 我这才后悔,不该那么快就喊,还喊错了,我的脚趾也会累好吧! “你刚喊我什么?”他站在我面前,挡住了阳光,我不得不仰视他。 这也太高了吧?犯规! “我…我喊的学…学长。”我抬手摸了摸鼻子,眼神四处乱瞟。 “是吗?”他自嘲地笑了笑 。 “小朋友,快回去吧,外面热,你应该不喜欢被汗水打湿的感觉吧?”他摸了摸我的脑袋。 心跳又快了。 我这一刻才敢确定,我喜欢陆修远。 感觉还挺特别的。 “你也就比我大两岁,别叫我小朋友!”我拍开他的手,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。 “你长得也太高了吧?” “是你太矮了。” 我们并肩走在林荫路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但是我感觉特别兴奋。 “陆修远?”我站定,侧过身看他。 “我以后就叫你哥吧!” 我有点不好意思,心跳开始加快。 “哥?哥!哥哥哥哥哥哥!” 我一次性喊了个够,这没由来的想法是从我第一次喊他哥的时候,我发现他好像藏着什么悲伤的事。 他有些错愕,忽然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:“嗯,哥在呢。” 他把脑袋埋在我肩上,这炎炎的夏日,我却被肩上的湿润刺痛,心口烫出了一个疤。 他好像藏着什么莫大的悲伤,跟我有关吗?是什么呢? 他再从我肩上抬起头时,神色已经恢复正常,我觉得奇怪,我总感觉他不是一个轻易落泪的人。 路上,我们仍旧保持着之前的状态,谁也没去提那一刻的湿润。 真希望时间可以定格,我想永远留在这一刻,永远留在他身边。 陆修远的拥抱是那么炽热,又那么温柔,我好像陷进了他谴倦的拥抱里,是生是死都不愿再逃离。 “哥,我们以前认识吗?” “不知道,可能上辈子认识吧?” “怎么可能,上辈子?” “嗯,上辈子欠你的。” 第 3 章 “我就说不能放他一个人呆着!现在怎么办啊!呜呜……”我一推开家门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。本应该在卧室熟睡的我的父母站在客厅里,脚下是一地的狼藉。听见开门声,他们同时回过头,眼眶通红。母亲满脸的泪水,父亲一脸愁容。看见是我,母亲的眼睛亮了一下,我知道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。 父母的担忧得到了回报。那我呢?我哥呢?我们的痛苦谁来偿还? 母亲扑上来抱住我,大哭着。父亲跟在她身后,刚刚的担忧不见了踪影,只剩下满脸的怒容。 “大半夜的怎么还往外跑?知不知道我跟你妈多担心你?要是你有点事,你让我们怎么办?!”父亲愤怒地盯着我,面容扭曲。我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吊灯,觉得有点晕眩。 “我哥死的时候,你们怎么没这么讲。”我有些疲倦地开口,我感到四肢没有什么力气,便靠在了门框上。 我感到母亲顿住了,她的身形在我怀里僵了一下。我撇撇嘴,无所谓地笑道:“我哥出事了,你们也没怎么办啊。”突然间我觉得有点好笑,我哥死了,他们却庆幸那里治好了我,真可笑。于是我就咧开嘴笑了起来。 “我哥出事了啊,我哥死了啊,我哥……我哥不要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……但就算我哥不要我了,他也不会要你们!你们是怪物!怪物!”我猛地推开母亲,大吼起来,眼泪顺着我的脸肆意流淌。我看着手足无措的父母和他们眼中清晰可见的恐惧,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。 父亲皱着眉开口:“那不一样……” “你们不配!你们不配我哥!我哥是世界上最好的,最好的,你们不配!哈哈哈……”我用力打断父亲的话。我哥那么好,我不能,我不能让父亲这么玷污我哥。我感到我的身体逐渐不受我的控制,说的话也颠三倒四起来。但我不在乎,肾上腺素狂飙使我如疯子一般叫吼着。 “……疯子……”母亲小声的话清晰地传至我的耳朵,我笑的更大声了。“对,我是疯子!我就是疯子!但我哥爱我,我要我哥就够了!我哥,我哥愿意爱我这个疯子都不会多看你们一眼!哈哈哈……” 深夜的楼道黑暗寂静,我癫狂的吼声久久回荡在楼道里,父母脸上满是羞赧,他们应该庆幸这除夕的深夜里,人们都沉睡在新年的喜悦中,而无人出来探查他们是否有一个精神病儿子。 喊的够了,我顿了顿,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脚踝。母亲的眼睛立刻粘在了上面。母亲直勾勾地盯着我脚踝上的无穷大印迹。那是一种我描述不来的神情。悲哀,痛苦,也许还有一点隐忍的愤怒。 “修漫,你告诉妈妈,你还是忘不了修远吗?” 这话让我觉得好笑,我怎么可能忘了我哥。我只是迷茫地瞪着她,为什么?为什么他们都想让我忘记我的血亲,忘记我深爱的人?他们根本不懂。我哥……是我的爱人啊……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,头顶的灯不断晃动着,分开成两个幻影然后又重新叠合在一起。但即使这样,我还是模糊地看到窗外飘过一片雪花。 新年的第一场雪啊,是吗。可惜我不能和我哥共赏这一场雪了。新割开的印迹还在隐隐作痛,也许当它完全愈合的时候,我就能和我哥见面了。我笑着,梦想着不切实际的未来。 但或许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,这么一场初春的雪,也能困我于永不回暖的寒冬。 第 4 章 再次醒来是在我的房间。意识逐渐回笼,我躺在床上,身体不得动弹。疯人院里几个月的经历让我立刻明白过来,这是束缚带将我绑在了床上。嘴因束缚带狠狠勒着而无法合上,流出的唾液凉凉地粘在我的脸顿上。 “嗒嗒”皮鞋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,一张男人脸出现在我视线里。他的脸似乎与我隔着重重迷雾,让我看不清,只依稀看见他嘴噙着的笑。但即使如此,我也依然感到他带给我的那种熟悉。 过久的精力损耗让我无法集中精神,这位像摸像样地套了件白大褂,里面却穿着西装的所谓的心理医生,他的声音就像是穿过层层障碍,终于传入了早已坠入深海的我的身朵里,显得不很真切。 “那,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吧……我问你问题,你点头或摇头好不好……来,第一个,你很爱你哥对吗……”他保持着那个笑容看着我,等候我的回答。 我好笑地眯起眼,我和我哥的感情又岂是旁人能够揣测的?男人似乎有些疑惑,仍是安静地等我回答。我用尽全身力气,咬合着嘴里的束缚带,用口型对他说:“你算个屁。" 男人愣了一下,随后有些无奈地看着我。整了整自己的白大褂,他又勾起唇:“看来恢复的不错,这里就不需要我了。”我大脑钝钝的,尚未理解他的话,他便推门出去了。父母似乎一直守在门口,他一开门便立刻迎了上来。 卧室门半敞着,隐约传入他们的对话。 “医生,我儿子……怎么样了。"我听出这是我焦灼的母亲。 “没有大碍,精神上压力太大了而已,而用束缚带是完全没有必要的。” “但是,他……” “您是想说疯这个字吗?这是远不恰当的形容词。您不能用不正常来评判一个深情的人。爱一个人不是病,更不是罪。如若你们从未踏足过他的内心世界,就永远不应该去怪罪于他。我想他的痛苦会是你们的两倍,因为你们仍拥有彼此,而他却只剩自己一人。” 只剩一人……吗。我奋力扭头望向窗外,天空仍是黑色,只有零星的雪花飘落,点缀那无法穿透、漫无边际的黑夜。我哥说的会回来、我哥许下的满言,是否真的能够相信。 我听见母亲低泣的声音,和窗外风的鸣咽混合在一起,已然分辨不清。空气中长久的静默着。 我看见那个心理医生站在门口,头仰着,似乎在怀念什么。 “曾经也有个人不惧世俗奔向了我,但我们终毁于世俗。我们不畏人言,人言却依然击溃我们。于是我们分开,于是他以为我不会再回来。或许这不是一个好的结局,但对于我们,也许是一个最好的结果。” 在那一瞬间,即使头脑昏沉我还是一下明白了他带给我熟悉感的原因。我遇见过一个人,那个人顽强地,不惧一切,思念着记忆中一个人,经历再多的鞭笞依然不敢忘记,倔强地,顶撞着,那个世界的权威,只为告诉世界记忆中那个人的存在:“我犯了罪,他死了。”始终记得那个人的愿望,终于在那个人消亡于世间后完成了他的心愿。 大门被打开又合上。母亲似乎再也忍受不住,冲进我房间,痛哭出声。 我闭上了眼。好吵,我想。 我曾见过一只流萤,幼稚地以为看见了整个星空。但所谓正常人告诫我,这世界本就没有星空。可如果每只流茧都竭尽其所能,燃尽□□,或许我们也能点缀成一片星空。纵然人们架起火把,雪花纷纷扬扬坠落于地面,但从未有过燃不尽的火光,抑或是无法到来的暖春。 父母悄悄解下束缚带,为我掖好被子,又替我关上灯,掩上门。 当一切又重归于黑寂,我挣扎着走下床,站在窗边。远方的天空透出一丝光线。穿透这密封的黑暗。 新年,真的要来了吗? 第 5 章 空气中渐渐喧闹起来,夹杂着人们疲乏但欣喜的声音。天终于亮了起来,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,只留下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。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尤为漫长,若我还是去年那个天真幼稚的男孩,也许我会每天都满怀希望地打开门,祈祷我哥就在门外。但现在我只是终日默默坐着,心里带着点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。 我哥没有回来。 在等待中,我的心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了。到了开学的前一天,闷在家里一整个新年的我跟父母说想出去散心。 父母是不想同意的,他们害怕。但是终于他们还是答应了我。于是他们开车送我到了那里。我拒绝了父母的跟随,独自一人走进了墓园。 墓碑上少年神采飞扬,似乎带着点无法消退的精神,未经世事的脸显得格外朝气。我摸了摸左眼眼尾处和他相同的泪痣,心里有再多的悲伤也发不出声来。“苏容与。”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。十五岁的少年朝我笑着,而我却只能呆呆地,浑身发冷地回望着他。 身后传来脚步声,我缓缓回过头,那个我常常在梦里见到,却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向我走来。我抬头,望进他深邃的眼睛,看着他和我有些许相似的面容,眼泪情不自禁就淌了下来。和所有电视剧情节一样,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小雨,我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。 我哥就那样向我走过来,曾经总是熠熠的眼里带着再也消不去的悲哀。再也回不去了,我想。 “哥,我想你了。”我听见我的声音沙哑极了。我哥脸上也全是水,他狠狠抱住我,我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,“哥,别再丢下我,好吗。” “修漫……哥不走了,哥回来了……”我哥的声音在雨中颤抖着。 我看着我哥的脸,突然觉得心安了,之前经过的种种突然没有那么重要了。我缓缓弯了弯眼睛,露出今年的第一个笑容。 随后我眼前一黑,昏在了我哥怀里。随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,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,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。病房内没有其他人,只是下一刻我哥便推门进来了。 我哥坐到我床边,为我调高了床板,让我坐起来,他握住我的手。 “爸妈呢。”我哑着嗓子问。 “我让他们先回去了,他们也要冷静一下。”我哥的嘴一张一合,我知道,我哥终于回来了。我松开他的手,抬手颤抖地摸上他的嘴唇。眼泪似乎又要不受控制地流出。我眨了眨眼,凑过去吻了我哥。我们看着彼此,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欲望。 我们躺在小小的病床上,互相安抚,在一起做,爱。两人都气喘吁吁躺在病床上时,不知是谁压到了遥控器,房间里的电视打开了。我靠在我哥怀里,看向电视。 “……已确定为国际卖,淫、人口贩卖组织,目前违法人员已被逮捕,正在进行进一步的调查……”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地方,我抖了一下,那是地狱的样子,我哥抱紧了我。画面一闪而过,切出一间中学教室,那些穿着整洁,面色单纯的少年们捧着书,读书声郎朗。 “佩缤纷其繁饰兮,芳菲菲其弥章……” 当芳菲书院和宋弥章终于消弭与人世间时,我们才终于看见世间华丽纷繁的景象,感受那些浓郁的清香。 我们拖着残破的身体,终于又在一起,这世界不堪的折磨让我们几度分开,让我们的所有不再青春,不再纯真。那些本不该经历的灾难,是否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,会将我们打磨成更坚强的人。但无论如何,历经千帆,我们终将重逢于此。 我跪在我哥脚边,虔诚地吻了他脚踝上的那颗小痣。 父母独白 我有两个儿子,别人都说这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,得了两个小公子。我也是这么觉得,虽然我一开始是想要一儿一女,但两个儿子也挺好,即使闹腾了点,家里也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的。 如我们所愿,修远和修漫在我们的期待和盼望中长大了。今年大的考上了大学,小的也还有两年就要高考了。我们一边感叹时间过得真快,一边期待儿子们走向更美好的大天地。 但有些事情却不能尽如人意,我的儿子在一起了。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,再长的时间我都无法接受。 不可能,我的儿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,他们……他们一定是病了,对,是病了。我无法克制去想,于是我们把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送进了芳菲书院。他们进去的时候,我的眼眶红了,但我不后悔。我相信这里能治好他们。只有正常的他们才是我们的儿子,而不是现在这样,令人……恶心。 在这一年里,我无数次地想着我的儿子,我们常常躺在床上无法入眠,只睁着眼直到天亮。我们常常在一起坐着,发着呆,然后就突然想起我们的儿子。 修漫给我们打过电话,他说自己被强/奸了。但后来又打电话告诉我们是骗我们的,我想修漫真的很想我们,我心疼得快流下泪来。我想去见见我的儿子,但我不能,在他们没治好前,我不能去。后来我才知道,我确实应该去的,我应该相信我的儿子的。 那天是家长开放日,我们一起去了芳菲书院,我真的好想我的儿子,想到马上就能看见我的儿子,我就很高兴。 突然另一间大厅喧闹了起来,有人冲入那个大厅,我们跟着一群家长也进去了。入目的是一片血色。 我看见我的修漫跪坐在地上,怀里抱着我的修远,在他唇上印上一吻。我浑身就像一盆冷水泼下,我甚至没看见我的修远已经不动了,我只是想,这里没有治好他们。他们是罪恶。 后来我才知道,我将我的儿子推入了地狱。 陆修远死了,陆修漫疯了。我没有上辈子的福气,我是罪人。 但那里治好了我的小儿子,我想这也是值得的吧。 但我原来有两个儿子的。